方实神秘一笑,得意地道:“陛下说的是军中识字班一事。半年之前,陛下让我开始在京营中教士兵读书识字,算是小有所成。上个月,第一批二百名都头已经各自返乡,虽只担任九品主簿之职,官俸也不如京营军饷高,可毕竟算是进了正途。这些人可能祖上八辈都是农民,当兵吃饷也是迫不得已,如今竟一下子做了官,个个都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更是感激涕零——可不是奉承话啊,是真的,发自肺腑的那种!年后,第二批三百来人也要回乡任职了。”
“我们济沧军可不能随意把士兵们放回去啊!”邹浩连连摇头,“我们教会一个士兵各种海战技巧可不容易,就这么放回去可太浪费了!”
“你傻呀!”柳恽拿胳膊肘一捅邹浩道,“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的将士学会认字之后,再去教那些新收之地的百姓,对吧,大哥?”见祁翀点了点头,柳恽得意得朝邹浩使了个眼色:如何?还是我懂大哥吧?
祁翀笑道:“我们大渊的军队必须能文能武,既能攻城略地,也能抚民除邪,尤其是都头、十夫长这些兵头儿,在军营中他们直接统辖士兵、襄助将帅,放到地方上就应该也能保境安民、辅佐主官才是,如此军队才能自己解决人才缺失的问题。回头让元真给你们传授传授这方面的经验。”
崔铉忙向方实叉手道:“有劳方兄弟了!”
“好说、好说!”
几人围着地图边吃边聊,不时提出各种问题、各种畅想,暖阁内传来阵阵畅快的欢笑之声。直至傍晚,奉孝前来提醒,说是宫门快落锁了,众人这才告退。
崔铉有意走在最后,趁其他人没看见郑重向祁翀行了一礼:“陛下,臣有事相求。”
“台硕,有事直说,不必多礼。”
“拙荆想叫景润过年到臣家住几天,让他们姐弟也能小聚几日,恳请陛下成全!”
祁翀沉思片刻道:“台硕,你和芳蕊表姐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你确定景润愿意去吗?”
“这......”崔铉愣住了。
“他连姓氏都放弃了,就是不愿再提起自己的出身、不愿面对过去的家人,这个时候你让他去见姐姐,那是在往他的心里反复捅刀子呀!”祁翀语重心长道,“他已经在努力适应自己当下的身份了,你又何必打扰他呢?”
见崔铉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祁翀又安慰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他愿不愿意去,若他不愿意,你们也不要勉强。”
“多谢陛下!”
崔铉走后,心悦从屏风后转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好好地叹什么气?”祁翀凑到跟前笑道。
“为南星遗憾呗!严家出事以后,南星沉默了许多,她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严景润的!”
这倒是祁翀不知道的,便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之前很熟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南星是个执拗的性子,认准了谁,便满心里都是他的好。自从定亲以后,她心里就只有严景润了,跟我说的悄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是严景润......唉!造化弄人啊!”提起闺蜜的感情波折,心悦有些伤感。
“改天我再捋捋,看朝中还有哪个青年才子没有成亲,一定给南星找个如意郎君,可好?不过,估计这得等我们成亲之后了。”
说到二人的亲事,心悦突然仰头注视着祁翀的双眸,郑重地道:“元举,刚才我那样说,是不是让你难堪了?对不起啊!”
“啊?哦!没有、没有!不至于!”祁翀连忙摇头,生怕心悦过于自责。
“也不是我要催你,只是最近坊间有传闻说你要悔婚,另立他人为后,赌坊甚至开起了赌局,押到底哪家闺秀会是新的皇后人选。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不用猜也知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我爹心里却很是不安,他的那些门生弟子们更不安。朝堂争斗,你死我活,元震威望虽远不如我爹,但是利益使然,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对新政不满的人愿意站在他那边,更不用说那些观望的中间派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使他们改换门庭。我爹说,当下杜家需要这场大婚,朝廷更需要。”
“嗯,你说的都对,其实我也不是不着急成亲,我怎么会不急呢?我做梦都想娶你啊!只是成亲之后,就要面临诞育子嗣的问题,于女子而言,生子不亚于在鬼门关走一趟,我只是不忍心你小小年纪就经受生育之苦。”祁翀诚恳地解释道。
“现下何必想那么长远呢?说不定我一时半会儿还怀不上呢?”心悦低头羞笑道。
“一时半会儿怀不上就怀不上,我又不急!”
“那要是我一直都怀不上呢?”心悦突然想到了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那不能够!”祁翀信心满满,“我这么英明神武,你这么机智聪慧,我们俩这么好的基因,那必须得一代一代传下去,怎么可能怀不上孩子呢?老天爷都不能答应!”
“哪有夸自己英明神武的,你也不害臊!”心悦大笑起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嗯?什么是‘鸡——阴’?”
“呃......这个嘛......就是——核酸。”
“啊?‘河——酸’?那又是个什么?”
“就是生物分子。”
“生什么?”以陌生名词解释陌生名词的结果必然是陷入无法解释的怪圈之中。
“生孩子!”祁翀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了,随口胡诌结束了这个奇怪循环。
心悦嗔怪一声:“讨厌!又不正经了!”
“谁不正经了?不是你先问的吗?”祁翀嘻嘻笑着,与心悦玩闹了一会儿,直到内侍再次来提醒宫门就要落钥了,祁翀这才恋恋不舍地放未婚妻回家。
“我送送你吧,顺便跟你说件事。”祁翀亲手将一件白狐皮里子的大氅披在心悦身上,又将一个金手炉放在了她的手里,这才陪着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