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什么事?”心悦边走边问道。
“南唐和亲使团明日就要进京了,礼部已经派人去接了。南唐长公主田吟——你知道的,她其实是我表妹。吟儿才十四岁,年纪还小,千里迢迢过来和亲,又赶上过年,难免会思念家乡亲人,我想让你陪她在承信宫暂住些日子,等出了正月再给她重新安排住处。”
“好啊,只是——我这个时候入宫,是不是不大合规矩?”心悦有些担心地问,她说的“这个时候”自然是指大婚之前。
“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再说了,这样不正好破了那些谣言吗?”
“那倒也是。”心悦点点头,突然又问道,“诶?有件事很奇怪呀,你说吟儿年纪还小,可既然还小,南唐为何急于将她送来和亲呢?我爹都非得将我留到十六岁以后才肯给我议亲,难道南唐皇太后不疼爱这个女儿不成?”
心悦随口这么一问,祁翀也愣住了。这次和亲是田文晖先提出来的,他之前也没有多想,可经心悦这么一问,他也觉得蹊跷起来。虽说此间有早婚的习俗,但除非家贫难以为继,一般也不会在女儿十三四岁时便急于嫁女,怎么也要留到十五六岁再出嫁,田吟这样的远嫁尤其应该如此,否则为人父母者又怎么会不担心年幼的女儿在异国他乡受委屈呢?娄太后又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祁翀心里盘桓多久,因为很快田吟就亲自给了他答案。
次日,礼部官员在京郊接待了南唐和亲队伍,并引领队伍入京。
南唐送亲使、礼部尚书王简在大渊礼部尚书蔡惟思的陪同下入住国宾馆,而田吟及其贴身内侍、女官则由吕元礼迎至承信宫,杜心悦早就以表嫂的姿态在那里等着这位小表妹了。承信宫也布置得焕然一新,祁翀自己不大在意那些奢侈的用具、摆设,却舍得把重华阁里最珍贵的东西拿给表妹用。
“吟儿,你看看还缺什么就跟吕都知说,不用不好意思,陛下说了,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他这会儿在见大臣,等会儿忙完了就会来看你。”心悦拉着田吟的手,热情地嘘寒问暖。
田吟虽然感受到了表哥和未来表嫂的善意,但心中依然难免忐忑,勉强挤出的笑容中总隐隐透着一丝忧色。
与此同时,正在御书房见杜延年、乔履谦和陆怀素的祁翀也同样眉头紧皱。
“你是说曹元方一个外来之臣短短一年之内就成了南唐炙手可热之人,地位甚至足以威胁田文晖、罗遵、宇文融这种宗室、老臣?”祁翀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陆怀素。
“正是!”陆怀素缓缓道,“这曹元方逃到南唐之时可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举国之财和数千族人的。他就用这些资财大肆贿赂南唐官员,让他们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好话,又将自己的族人安插进南唐各个衙门。不止如此,他还利用自己子女众多的优势,四处联姻,并许以高额彩礼、嫁妆,不过数月时间,南唐六部、军中已经处处都是他的亲家了,就连南唐皇帝后宫之中都被他塞进去了两个姿色极佳的女儿,现在南唐皇帝可是正经把他当老丈人来礼遇呢,不但封官赐爵,而且言听计从,就连渝王和罗太傅都要靠边站了!”
这些情况祁翀之前也了解过一点,但却没想到会如此夸张,不由得半信半疑:“跟满朝文武联姻?他哪来的那么多子女?”
“呵呵,这一点陛下就有所不知了!”乔履谦冷笑道,“曹元方家风独特呀!听说他广纳姬妾,私底下却纵容姬妾与侍卫、族人私通,根本不在乎这些姬妾生下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只要名义上姓曹就行,甚至直接买来姿色不错的女孩儿认为己女。再加上他几个成年的儿子也同样姬妾一大堆,孙辈自然也不在少数,不愁没有人可用!
再者,传言这曹家教女,不教‘德、言、容、工’,却着重于床笫之术,以媚惑、取悦男子为荣,哼,尽是些旁门左道,君子不齿!”
曹元方的种种作为,乔履谦在东吴时就曾见识过,而作为他的政敌,乔履谦对此自然是极为鄙夷的,并视之为歪门邪道。
祁翀顿时大汗,想不到这位曹公思想境界竟如此之“高”,为了获得权势,甘愿戴绿帽子!
“陆公,那曹元方现在在南唐究竟身居何职?”杜延年问道。
“太子太师加开府仪同三司,封同安侯。听说他后宫中那两个女儿也得宠的很,其中一个已经开始协理六宫了。此外,他的多名子侄都进入侍卫亲军任职,就连侍卫亲军大统领一职都给了他的一个儿子。”
“竟有这样的事?”祁翀大惊。要知道,在他离开南唐之前,侍卫亲军才刚刚回到宗室掌控之中,怎么这么快就又易主了?他开始为田鸣母子的安全担忧了。
“如今南唐朝堂之上,虽还不至于曹元方一言堂,但渝王的权力被一削再削,现在基本已经不怎么出门了;罗遵被他气得吐了一回血,如今也是抱病在床;贾居中的女儿因为跟曹元方的女儿起了冲突,被南唐皇帝打入冷宫,连带着贾居中也被罢了官;宇文融......”
“宇文融跟曹元方勾结在一起了吧?”祁翀冷笑道。他毕竟跟宇文融打过交道,此人的性子他也算是了解的,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绝不可能坚守什么原则。
“陛下圣明!”果然,陆怀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又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宇文融纳了曹元方一个孙女为妾,正热乎着呢!”
“恬不知耻!”乔履谦低声怒骂了一句,杜延年也是连连摇头。曹元方比宇文融大不了几岁,他孙女能有多大?十二三岁顶天了!哪怕不是自己亲生的、是买来的,那也是个小娃娃呀!宇文融怎么能下得去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