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栋随着那城门守卫一路向北,来到了一处客栈内,李廷栋被安排进一处上等客房内,剩余亲兵则只能委屈一下住后面的大通铺。
一路奔波,李廷栋这心情潮湿的如同这鬼天气一般,这个时候李廷栋有些怀念四百年后的拧开水龙头就能来的热水了,这种天气要是冲个热水澡该是多舒服啊。
不过没有淋浴,李廷栋只能退而求其次,吩咐店小二给自己准备一大桶热水澡后,李廷栋脱了个精光后跳进大木桶内,痛痛快快的在浴桶内泡了个热水澡。这些天风餐露宿,根本没有条件洗漱,李廷栋身上都快能搓下三斤老泥来。
泡完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李廷栋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神清气爽之下只觉得肚中饥渴,正打算叫上铁牛等人一起找地方填报肚子时,李廷栋发现早有故人在屋内等候。
“尹大人,你怎么也在这?”李廷栋发现自己的老朋友和老上司尹梦鳌正在屋内等候,立即喜出望外道。
“什么叫我也在这,我可等候你多时了。”原来颍州一战,尹梦鳌英勇之名已经上达天听,故而也在此次受赏的名单之列。早在数日前尹梦鳌就已经来到宿州准备接旨,当听闻李廷栋也要过来,特意吩咐底下人只要李廷栋赶到宿州就速速向自己禀报。
“大人身上的伤势可好些了没?”当日颍州一战,尹梦鳌身负重伤,如今再见李廷栋当然的关心一二。
“虽未痊愈倒也无妨。”尹梦鳌甩了甩胳膊后说道。
“那就好,大人里面请,我给你上茶去。”自从上次钦差行辕一别,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未见面,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一人生快事,何况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李廷栋要和自己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者好好聊聊。
“茶有什么好喝的,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咱们边喝边聊如何?”久别重逢,怎么能缺了美酒,尹梦鳌当即建议道。
“好,就依大人。”李廷栋也是爽快之人,见尹梦鳌提议当即披了件衣服就跟着他出了大门。
此时天色已晚,好在两人出了大门后并未走远,原来就在客栈后门不远处就有一家小饭馆,小店不大,不过三五张桌子,桌上插着一桶桶竹筷,兴许这年头不甚太平,出来下馆子的人也少,小店内一个客人也无。
靠在柜台上打盹的店小二见尹李二人进店,当即热情的招呼上来,尹梦鳌让店小二安排一个僻静一点的位置,方便二人喝酒聊天。
不多久,店小二拿来了一只小陶钵,陶钵底下搁着木炭,顶上则是香喷喷的炖肉,炭火加温之下,肉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雨水并未停歇,雨滴顺着屋檐的缓缓流下,在地上滴答作响,溅起朵朵水花,在炉火的映衬下仿佛那绚烂烟花。
一壶热酒,一炉炭火,再加上一钵炖肉,两人索性在这细雨朦胧的夜天边喝边聊。
官场之人聊的自然也是官场之事,凤阳之变天下震惊,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事升官发财,也不知有多少人为这事家破人亡。
小二给二人提了一壶上等的花雕,李廷栋接过酒壶后给尹梦鳌满上。
“廷栋,当初咱俩第一次议事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成大器,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脱颖而出,这次的差事确实干的漂亮。”尹梦鳌看着李廷栋那年轻的脸庞不禁赞叹道。
“大人过奖了,能有些许寸功不过侥幸而已。”李廷栋给自己满上一杯后赶紧谦虚道。
“侥幸如何能干成如此大事,给你透露个好消息,可是关于你日后的仕途哦,想不想听?”尹梦鳌一脸坏笑的对李廷栋问道。
“大人你就直言要我喝几杯吧。”李廷栋眼见尹梦鳌一脸戏谑,当即豪爽回应道。
生擒贼首九条龙和供应十万石军粮,这两件随意抽出一件都能让自己官升数级,可这是在正常情况下,要知道如今的大老板崇祯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主,自己这泼天的大功到时候换个口头嘉奖,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而自己在官场两眼一抹黑,根本没有一点消息来源,如今尹梦鳌说有内幕消息透露,顿时让李廷栋的心里如猫挠一般心痒难耐。
“陪我连干三杯再说。”尹梦鳌今日难得高兴,这酒兴真浓。
李廷栋随即陪着尹梦鳌连着干了三杯,虽说这个时代的酒度数不高,可连干三杯还是让李廷栋有些上头,有些头晕的李廷栋只见尹梦鳌满面红光,正对自己说道:“你小子真是造化不浅,竟入了圣上的法眼。”
“哦,此话怎讲?”李廷栋被这话一惊,这酒意立即醒了三分,当即赶紧问道。
“当今圣上特意在朝会上将你孤身守城,生擒贼首的事迹大加宣扬,可以说如今的北京朝堂都知道太和出了个允文允武的李知县了。”尹梦鳌说道此处也是逸兴遄飞,李廷栋对他而言是下属更是晚辈,李廷栋能得朝堂赏识他这个上司脸上也有光彩。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李廷栋听万不禁额头冒汗,身在官场高调往往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可被崇祯皇帝这么一夸,恐怕自己日后想低调都不行了。
“廷栋,当今圣上还是有识人之明的,如今你深受皇恩,日后定要尽心国事,莫辜负了圣上对你的一片苦心。”尹梦鳌动情的嘱咐道。
忠君爱国乃是尹梦鳌毕生追求,为了这个朝廷为了紫禁城内的皇帝,尹梦鳌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今日他有如此兴致,首先是为李廷栋高兴,可更多的是他为远在紫禁城内的皇帝赶到欣慰,这些年世道一天比一天艰难,皇帝正该提拔年轻有为的官员方能整顿这破碎山河。
“我一定谨记。”李廷栋点头答应道,心里也隐隐有些期盼,不知朝廷对自己的到底会有何等封赏。
“大人,你呢?朝廷此次对你的封赏如何?”李廷栋给尹梦鳌又满上一杯后问道。
“我可能要离开颍州了。”尹梦鳌仰起脖子一口干了杯中酒后回答道。
“离开颍州?大人要高升了,恭喜恭喜,不知大人的下一站要去何处?”李廷栋听完立即反应过来,洪承畴通知尹梦鳌到宿州,肯定是朝廷对他有所封赏,如今尹梦鳌自己提起要离开颍州,那不就意味着要高升了。
“朝廷有意让我去漕运总督衙门担任参政一职,估计圣旨一下我就要启程去淮安上任了。”尹梦鳌说完脸上也是洋溢着笑意。
尹梦鳌如今是颍州知州,正五品,可理漕参政乃是正四品的高官。官场犹如金字塔一般,越到上面上升的途径就越窄,尹梦鳌此次光品级就连升了两级。
何况漕运乃是朝廷之命脉,偌大个北京城所需粮草可谓海量,可就是靠着这条三千多里的运河,一船一船的将江南的粮食运往北京。
为了保证漕粮的运输供应,朝廷专门设置总漕部院衙门,此部门与朝廷六部平级,漕运总督不受部院节制,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专折奏事。除了运输漕粮,总漕部院衙门还下辖漕丁、粮卫乃至水师两万余人,并插手地方的行政事务,因为漕运总督一般还兼任凤阳巡抚,管理凤阳府、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这江北四府。有钱、有权还有人说的就是这总漕部院衙门。
“这是大喜事啊,当再饮三杯。”大明一品官员多是虚职,尹梦鳌这个四品官员算是踏入大明高级官员的行列,更何况尹梦鳌这个理漕参政乃是经次于漕运总督的二把手,权力不容小觑。
“廷栋,此去淮安我必整顿漕务以报皇恩。”尹梦鳌连干三杯后已有三分醉眼,借着酒劲吐露心事。
“好,我相信大人必定如愿。”李廷栋知道尹梦鳌一向心气颇高,以前以为举人出身,被压在知州上整整十年,此次因祸得福连上两级,这心气自然又回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觥筹交错间,酒壶不知不觉间就见底,李廷栋尚有一丝清明,尹梦鳌则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无奈之下,李廷栋只得搀扶着尹梦鳌回到住处方上床歇息。
一夜宿醉,李廷栋回屋后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本想在屋内好好歇息一番,可他刚洗漱完毕,就有钦差行辕的官员过来通知,让此次受赏的人员速速集合,原来前来宣旨的官员已经徐州,不日就要抵达宿州。为了避免到时候在宣旨的仪式上失了礼仪,先行到达的礼部官员不得不召集此番受赏的人员先培训一二。
所谓礼不可废,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封赏大典,更是出不得一丝岔子,何处跪接何处参拜都大有讲究,李廷栋等人不得不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随着礼部官员一遍遍练习接旨的流程。可迎接圣旨这个活多少年才能碰到一回,一切的礼仪规程都要临时学习,一众官员都被这繁琐的礼仪折磨的够呛。
其实这个时候不光李廷栋等人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宿州城都被接下来的大典忙的焦头烂额。
圣旨驾到如同皇帝亲临,自然马虎不得,宿州城内的十几条主要街道都披红挂彩、装扮一新,所有街面被清水一遍遍冲洗,只洗到街上的青石板光可鉴人方才作罢。而且为了防止城内闲杂人等冲撞了钦差,宿州城内的所有乞丐乱民被驱赶出城,只留下一个光鲜漂亮的宿州城迎接圣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