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诚与翁佳妍分在了两个班级。
只要一下课,张世诚就会跑到她的班级来,趴在窗户上和躬着腰撅着屁股,和翁佳妍搭话。
走廊原本就窄,张世诚这样伏着身子,一下便占去了大半的宽度,路过的同学不得不从他的屁股后面绕开。
“要上课了,你快回去!”
翁佳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双眼睛里却满是亮光,面颊微红,显然有点舍不得自己的男友。
张世诚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心底里觉得可爱非常,把半张脸伸了过去:
“亲我一下,我就走。”
分班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却让两人之间更加腻歪。
“哎哟.......神经呀,这么多人看着呢。”
翁佳妍的脸登时红了,伸手轻轻推开他。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周围,见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张世诚方才说的话,朝着他们这里有趣的看来,顿时有些局促羞涩。
张世诚才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见翁佳妍没有硬着拒绝,他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她默许了的意思?赶忙闭上眼睛,将一半的脸凑过去。
正期待着女孩柔软的唇瓣落在自己脸上,冷不防被人从背后猛拍了一下屁股,张世诚立马条件反射般一个激灵!
翁佳妍正鼓起勇气要亲过来,这一下两人的头狠狠磕了一下,张世诚揉揉被撞痛的额头,愤怒地转过身去找那个恶作剧的人,却只见宋利圣双手插着裤兜悠悠走过。
“去高一上信息课了,傻子。”
宋利圣背对着张世诚,丢下这一句话。
铃声也随之敲响,张世诚只能骂骂咧咧回教室,拿上书本跟着班级大部队和宋利圣一起撞肩走向高一教学楼。
另一边的杜若邻也正在人潮之中慢慢向前挪动。
这节是体育课,只是出教室晚了点,外面的人就已经这么多了。
杜若邻无奈,只能慢慢排着队下楼,好半天才挪动一点距离,只能叹了口气,垂头盯着地面上各人的脚踝。
张世诚扫了一眼那群高一学弟学妹,却丝毫没有发现低着头的杜若邻,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这届高一长得真挫。”
没有听到宋利圣的回应,张世诚转过头去找他,才发现宋利圣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才赶紧追上去。
若是杜若邻在这一刻之间抬起头来,兴许就能抓住这一线命运垂落的红绳,她能在人群之中一眼看见那个为她亲手搭起世界的男孩是万中必然。
汹涌的浪已然在平静冻结的冰层下翻滚起来,只蛰伏等待着一刻抬眸,便会霍然破冰而出。
但却偏偏没有。
一线风从两人之间穿行而过,转瞬便消亡在嘈杂熙攘的人群之间。宋利圣心头莫名触动,似有所感的抬眸,但眼前依旧是一片灰色的平静。
杜若邻和他擦肩而过。
在越过他的一瞬之后,拥挤的人群总算是稍稍稀疏了些,她收回低落的目光,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强烈的直觉。
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要回头吗?
算了。
杜若邻抬起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体育课。
体育老师解散了同学,宣布自由活动。杜若邻被几个学妹们缠的紧了,只得笑着答应了给她们介绍介绍学校,于是一阵欢呼之后,杜若邻在几个学妹们的拥簇下和她们一起散步。
不知是谁在树皮上刻了字的榕树,平常里总是见不到流水的喷泉,学校一幢幢建筑物的名字,甚至还有一些带着刺激色彩的校园传闻。
杜若邻回忆起这些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唇角上竟然是带着笑的。
这些平常温和的记忆,安安静静的躺在落了尘土的角落之中,这时候捧起来,手心里还是温暖的。
她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间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的后窗。
杜若邻的脚步陡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学姐,这什么地方啊?”
几个学妹探出头来,有些好奇,她们之前也去逛过学校,从来没有见到这间教室的门开过。
杜若邻的目光直勾勾盯住那扇窗,渗人的冷意顺着脚脖子慢慢地窜上脊髓,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琴房。”
她第一次听到祁修哥哥的小提琴声就是在窗后。
在她的回忆之中,琴房本来应该是一个温暖的容所,容许她在崩溃时舔舐自己伤口的地方,她被大雨淋湿,她躲在这里嚎啕大哭。
祁修倒给她一杯热腾腾的茶,教她用节拍器,他温暖、包容,干净,让人想到太阳下微凉的风。
“学姐,我们绕过去找找门进去看看。”
几个学妹拉着她,想绕过去找这间门,却被杜若邻拒绝了:
“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她自从回来以后从不敢来这里。这所学校里已经有太多回忆,越是温暖和幸福的过去,反而让杜若邻越觉得自己现在手中空无一物。
但不知不觉,她们就越走越偏远,杜若邻也沉浸在接踵而来的一幕幕回忆之中,等到认真打量起周围,才发现自己突然就走到了祁修坠楼地方。
突然之间,心中浮起些不对劲。
杜若邻极其缓慢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她踩着的这个位置,这片地面,还有一点点浅浅的、红色的、映入泥土的血迹。
血迹。
杜若邻的瞳孔骤然一缩!
突然难以抑制地全身发抖起来,她想起了那个夜晚。
祁修从楼顶坠落。
他成了一只飞翔的鸟,他终于挣脱开了他的噩梦,怀抱着永恒的死去的自由,可他却终于成为了杜若邻的噩梦。
杜若邻每夜每夜地难以入眠,在脑海里不断不断重复她所看见的。她梦到祁修哥哥是怎样痛苦地死去,她看见梦里的自己毫不留情地甩开祁修的手,砸碎他所有希望的灯火。
而她现在,竟然踩在了祁修哥哥断魂的地方。
自己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学校来继续读书?
她还有什么脸面当过去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当祁修哥哥并没有摔下楼去,还好好地活着。她则继续享受这玫瑰色的校园青春?
有一个学妹发现杜若邻似乎有些不对劲,凑上前来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杜若邻猛的推开!
杜若邻几乎是逃窜一般跑了,只留下几个受了精的学妹在原地面面相觑。
此时的秦小芙尤西子何之遥三人正手挽手散步在操场上。
秦小芙忽然开口:
“现在我们都不在同一个班级,咱们更要经常出来一起走走了,不然感情都要生疏了。以前我们之间最活泼的那个女孩儿不在了,我们三个不能再分开了。”
一听她这句话,尤西子顿时急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在了,好像她......死了一样!”秦小芙没有理会她,想起杜若邻,眼神慢慢暗淡了下去。
尤西子看着秦小芙,小声嘟囔:
“反正...杜若邻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骂她两句!问问她这么久死去哪了!”
何之遥却突然抚掉她们的手,垂头道:
“我先回去了。”
不等尤西子秦小芙说什么她便一个人默默转身离开了。
尤西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脖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秦小芙叹了口气:“杜若邻不在了她话更少了。”
“呸!”尤西子撇了撇嘴,“又说不在了!”
……
自从表哥去世以后,何之遥感觉全世界都崩塌了。
表哥是最疼她的,也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曾经那样照顾自己的表哥却是坠楼而死,没有人知道原因。
何之遥突然想去表哥以前常在的琴房看看。
一个人走到了高一附近,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慌张逃跑人影,不由得愣了愣。
下意识觉得熟悉,却又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是谁,只能继续走了。
来到琴房门口,刚想推开门,却突然发现里面有个人!
何之遥一惊,谁在里面?
赶紧把门又悄悄掩上,却留出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往里看,只见是一个女孩儿打扫卫生的忙碌背影。
她还没看清楚那人是谁,突然那个背影猛地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地盯住了自己!
这一转身把何之遥吓得不轻,正要跑走,却恍然发现里面女孩儿好像是皇甫洪卓
她怎么会在这?
“你来了?”皇甫洪卓朝着她走来,脸上带着羞涩甜蜜的笑,“你怎么就站在那里不进来?......”
“祁修。”
她叫自己祁修??
何之遥皱紧了眉,杵在那里不动。谁知皇甫洪卓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自言自语起来。
“我给你泡杯茶吧!”
说着便拿起茶杯,可一瞬之间神情便猛然颠覆,直接将茶杯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对着空气便恶狠狠的咒骂:
“你胡说!祁修他喜欢喝我泡的茶!他就是喜欢我的!”
这一摔杯子把何之遥吓得一哆嗦。
何之遥难以置信地看着皇甫洪卓在琴房里发疯,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对眼前这一幕实在莫名其妙。
皇甫洪卓……这是怎么了?
看着状若癫狂的皇甫洪卓独自在琴房之中歇斯底里的叫骂哭喊,何之遥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