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倒是个好消息。”施特莱纳僵硬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了一缕笑容:“快说说看,你打算送给我什么?”
“这件礼物是有关于弗莱舍尔少校的消息。”齐楚雄说:“不久前克拉迈尔将军在路过罗森滕堡时,和弗莱舍尔少校夫妇见了一面,从他告诉我的情况来看,弗莱舍尔少校如今的情形可以说非常糟糕……”
“汉斯怎么了?”施特莱纳顿时紧张的喊道:“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身体还算健康,但是他的心理却已经快要崩溃了。”齐楚雄迎着施特莱纳紧张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这是在翁特林根时,克拉迈尔偷偷塞给他的:“请您看看吧。”
施特莱纳急忙接过齐楚雄手中的照片,短短的几秒钟过后,他就露出了震惊的目光,因为他虽然对罗森滕堡的荒凉程度早有耳闻,但是却没有想到弗莱舍尔竟然会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照片上出现了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身影,肮脏的胡须布满了整个脸颊,皱巴巴的军装也早已被厚厚的污垢遮挡住了原先的颜色,更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弗莱舍尔那种绝望的目光,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活像一具僵尸。
“活该!”施特莱纳将手中的照片撕了个粉碎,“他要是早点听从我的规劝,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将军,据克拉迈尔将军说,弗莱舍尔少校通过这几年的流放生涯,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之前所犯罪行的严重性,所以他才会像苦行僧那样来折磨自己,并希望这样做可以获得那些曾经被他伤害过的人的原谅。”
“他真的会悔改吗?”施特莱纳气呼呼地喊道:“从前每当他做了错事,他总会在我面前拼命保证自己不会再犯下类似的错误,但是没过几天他就会把自己的保证全部扔到一边,照样过着胡作非为的日子,我算是把他给看透了!他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最适合他的生活方式就是呆在罗森滕堡等死!”
“将军,您这么对待弗莱舍尔少校是不公平的。”齐楚雄耐心的说:“他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和您一直对他过于纵容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您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
齐楚雄一语击中要害,施特莱纳顿时哑口无言,好一阵子后才苦笑道:“都说医生是为人治病的,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去揭我的伤疤呢?”
“将军,既然您已经同意了我的看法,那我们不妨一起去探望弗莱舍尔少校,然后亲口看看他是否真的打算痛改前非,无论结果如何,您都算是给弗莱舍尔死去的母亲一个交待了。”
“这合适吗?”施特莱纳明显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合适的?”齐楚雄说:“别忘了您早就同意让我在暗中关注弗莱舍尔少校的一举一动,而且您还说只要他真的愿意痛改前非,您就可以将他召回自己身边,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在朝好的方面发展,您怎么又退缩了呢?”
“好吧。”施特莱纳其实也很想去看看弗莱舍尔的现状:“既然我的生日酒会已经泡了汤,那倒不如和你一起去散散心。”
“我想这一定是一趟不同寻常的旅程。”齐楚雄淡然一笑,接着又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克拉迈尔将军和我们同行,一来他曾经去过罗森滕堡,很了解弗莱舍尔少校的现状,二来他作为帝国保安总局局长,也有责任保证您的旅途安全。”
“就照你说的去做吧。”施特莱纳不假思索的同意了齐楚雄的建议……
由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要来探视弗莱舍尔,除去克拉迈尔和齐楚雄之外,施特莱纳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这趟出行的真正目的,就连霍夫曼都以为施特莱纳就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是要视察新居民点的建设情况。而克拉迈尔则很好的利用了这次机会,他不仅始终陪在施特莱纳左右,而且还在施特莱纳面前发表了一番关于纳粹帝国未来发展的构思,由于早就从齐楚雄那里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讯息,所以克拉迈尔的思路很对施特莱纳的胃口,不过几天的时间,施特莱纳就将他视为自己身边不可缺少的助手。
在各地磨磨蹭蹭视察了一个星期后,施特莱纳终于来到了罗森滕堡。当山谷中阴森的寒风吹在他的身上时,他立刻打了个冷战。
“他真的就住在这里吗?”虽然对罗森滕堡的荒凉早有耳闻,但是当施特莱纳真的站在这条漆黑的山谷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我的统帅,弗莱舍尔少校夫妇确实就住在这里。”克拉迈尔说:“穿过这条山谷就是罗森滕堡,但是我们得抓紧点时间,否则到了晚上,这里的山风简直可以把人刮到天上去。”
“喏,那我们走吧。”施特莱纳扭头钻进了一辆吉普车,齐楚雄坐在他的身旁,克拉迈尔亲自驾驶着吉普车向着山谷深处驶去。一路上,齐楚雄发现施特莱纳一直默默注视着车窗外,而从他眼神中那种复杂的目光来看,他似乎还没有为接下来的会面做好准备。
“将军,”齐楚雄试探道:“要是您后悔的话,现在返回雅利安城还来得及。”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施特莱纳将目光收回了车内。
“我只是觉得如果在接下来的会面里,弗莱舍尔少校仍然没有达到您的期望,那么您一定会为此感到难过的。”
“齐,其实你说的很对。”施特莱纳不大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痛苦:“如果我没有同意你之前的建议,那么想必我也不会面临现在这种痛苦,但是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那就意味着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让汉斯承担全部的责任,所以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
齐楚雄沉默了,虽然让弗莱舍尔回到施特莱纳身边将会为对抗霍夫曼增添一张好牌,但是一想到自己这样做其实是在利用施特莱纳,齐楚雄的心里就泛起了一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烦恼。
一个多小时后,吉普车驶出了山谷,迎面而来的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包,一辆卡车正停靠在山包脚下的两栋石头房子门前。克拉迈尔将吉普车停在卡车后面不远的地方,很方便施特莱纳看清外面的情形。
一名脸上长满了雀斑的士兵跳下了卡车驾驶室,冲着石头房子里不耐烦地喊道:“喂!快点把淡水装到车上!要是耽误了我们的时间,小心我踢烂你的屁股!”
“请您稍等,马上就好了!”随着石头房子里传出一阵叮当作响的声音,弗莱舍尔慌慌张张的提着两个沉重的水桶冲出了房子。“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这就把水送到您的车上。”他吃力的提着水桶,一点点靠近卡车。但是当他好不容易来到卡车的车厢后面,准备把水送到车上时,士兵却故意伸腿绊了他一下。
“咣当!”弗莱舍尔一下没站稳,顿时连同手中的水桶一起摔倒在地,白花花的清水顷刻间流了一地。“喂!你没长眼睛啊!”另外一位坐在车厢里的士兵抢先骂道:“连桶水都提不好,亏你还当过统帅阁下的副官,真是没有用的东西!”
“对不起,请您千万别生气……”玛格达冲出了房子,跑到士兵面前不住的哀求:“我丈夫最近得了病,所以手脚没有以前麻利……”
“好了好了!”士兵不耐烦的摆着手:“快点去给我再接两桶水,要是耽误了我的行程,我看你们这辈子也休想离开罗森滕堡!”
“是,是。”玛格达从地上扶起弗莱舍尔,两个人返回房子里,又重新提了两桶水送到卡车上。士兵们捉弄够了弗莱舍尔,便轰着油门驾车离去,只剩下两个形同乞丐一般的人站在路边发呆。
“汉斯,还有一辆车在等着我们呢。”玛格达轻轻捅了一下弗莱舍尔。弗莱舍尔沉重的点了点头,便和妻子一道又提了两桶水朝吉普车走去。
“请把车门打开好吗,这样我才能把水送到车上。”由于克拉迈尔关闭了吉普车灯,所以弗莱舍尔并没有看清楚车上坐的都是谁,他提着两个水桶,耷拉着脑袋的守在吉普车旁,身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骄横。
“不争气的东西!”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了弗莱舍尔的耳朵里,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慌忙抬起了头:“我的统帅……”
“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模样!”施特莱纳跳下吉普车,指着弗莱舍尔的鼻子怒吼道:“我当初一再告诫你不要胡作非为,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好了,就连两个小小的士兵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要是换做我是你的话,与其忍受这样的羞辱,倒还不如一枪打烂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