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的心跳陡然加速,但是多年来的职业习惯却让她保持着平静的神情:“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夫人,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确实需要获得您的帮助,相信我,希腊人民绝不会成为纳粹的帮凶。”奥德西斯说。
“如果我招来了盖世太保,您还会这样说吗?”秦雪板着脸说。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您和我们一样都渴望着自由。”奥德西斯转身离去前,将一个小纸条塞到了秦雪手中。后者机警的朝四周观察一番,确定没有被人盯上后,这才迅速将纸条塞进了口袋里。
希腊式的婚礼庆典总是没完没了,人们在夜晚的营地里生起篝火,围着火焰又唱又跳。齐格菲尔德喝的酩酊大醉,在人群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在柯尔特与几名德国军官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到自己的轿车旁。
“元帅先生,感谢您能够来参加我和多丽丝的婚礼,这个时刻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柯尔特在车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突然紧紧握住了齐格菲尔德的手。
“记住,不要再叫我元帅先生……”齐格菲尔德用力拍打着柯尔特的肩头:“从今以后要叫我的名字……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祝你一路顺风。”柯尔特感动的说:“我会想念你的,埃尔文。”
齐格菲尔德上车后没多久就呼呼大睡,秦雪坐在他的身边,耳畔听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心绪却起伏不平。
奥德西斯为什么要主动和自己接触?还当面暗示他也是‘光明天使’的一员?他凭什么认为丈夫就一定会告诉自己关于‘光明天使’的事情?他口口声声说要获得中国『政府』的帮助,这究竟是一种试探,还是真诚的需求?一切的答案或许都藏在口袋里的小纸条上。
“小雪……”身旁的丈夫突然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呼唤:“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身边。”秦雪急忙握住了丈夫的手。
“别离开我……没有你……我会感到寂寞……”齐格菲尔德刚诉说了几句,便又在酒精的麻醉中沉沉睡去。
秦雪望着窗外的夜『色』,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明天到底会怎样?这段婚姻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她无法给出答案,只能任凭眼泪在心底流淌。
当天夜里,齐格菲尔德一行下榻在一座军营。秦雪将丈夫和女儿安置好后,一个人躲进卫生间,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条,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张纸条上竟然什么都没有写,她对着灯光看了好几遍,发现这确实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秦雪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如果自己之前对奥德西斯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这张纸条其实就是对方的一个陷阱——盖世太保会因此加紧对自己的监视,这甚至还有可能会危及到丈夫的生命。
想到这里,秦雪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的草率,因为自己如果要把这件事情对丈夫的影响降到最低,那么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丈夫知道这件事情。况且就算丈夫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也肯定不会去告发奥德西斯,但是无论自己怎么做,对方随时都能给自己和丈夫扣上勾结抵抗组织的罪名。
望着在身边熟睡的丈夫,秦雪百感交集,她是多么想立刻叫醒丈夫,将这些可疑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他,然而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因为一是自己手头既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二来奥德西斯究竟是人是鬼还不能轻易的下结论,所以自己眼下能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
“唉!”秦雪在心中苦涩的想道:“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
时光如梭,转眼间就来到了秋天。随着希腊大选日期的临近,街头巷尾的竞选海报也日渐增多,而希腊流亡『政府』的态度依然强硬,公开呼吁支持者抵制这场大选,甚至还攻击奥德西斯与德国人存在幕后交易,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奥德西斯的民意支持率继续攀升,他看起来已是胜券在握,而选举不过是个必须要走完的流程而已。
尽管流亡『政府』的态度令齐格菲尔德感到担忧,但是对于希腊的未来他却依然充满信心,而且自从他下令在巴尔干各国采取一系列的治理措施后,纳粹德国的形象在普通民众心目中俨然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增加了工人的福利水平和休息时间,为贫困的农民提供补贴,老人们的养老金得以按时发放,孩子们可以享受免费教育,生活困难者可以获得救济……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对德国军队和盖世太保的约束,德军官兵们在驻地修建医院,为当地居民提供免费医疗,同时他们还放下武器,为在战争中家园受损者免费修盖新的房屋;德军对抵抗组织的围剿也全面停止,部分地区的德军与抵抗组织甚至还达成了互不攻击的协议;最令人头疼的盖世太保也在巴尔干各国销声匿迹,因为齐格菲尔德找到了许尔勒,告诉他在自己的地盘上不许盖世太保胡来,各国的爱国人士在受到保护的同时,言论自由也得以恢复。有不少人甚至认为和那些在大选前承诺满天飞,大选后却找出种种理由不兑现的政客们相比,德国人的统治反倒让他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2018年9月30日,美国洛杉矶。
威廉·艾伯特来到了机场的候机室,他的目的地是萨拉热窝。1914年塞尔维亚爱国者曾经在那里刺杀了奥匈帝国王储费迪南大公夫『妇』,并因此诱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如今距离那次举世震惊的暗杀行动已经过去了104年,而今日的威廉却要再次踏上昔日塞尔维亚爱国者的道路。
自从美国沦陷后,威廉就秘密加入了抵抗组织,并且通过严格训练掌握了很多暗杀技巧,而这一次他的使命是前往巴尔干半岛干掉一个令美国人无比憎恨的角『色』——德国陆军元帅埃尔文·冯·齐格菲尔德。
威廉至今仍记得不久前普雷斯特因病去世前对自己留下的遗言:“为了自由和正义,消灭他们!”——老人虽然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然而他在邪恶面前永不屈服的精神却让威廉永生难忘,他为此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刽子手们付出血的代价。
为了打击纳粹德国的嚣张气焰,抵抗组织在长期研究后终于决定将头号暗杀目标锁定为齐格菲尔德,理由一是他亲手制定了进攻美国的作战计划,如果将他除掉能够极大的激发美国人民的斗志;二是抵抗组织发觉他在巴尔干半岛推行的和平政策已经起到了收买人心的效果,长此以往,一旦巴尔干半岛的占领区人民逐渐屈服于殖民统治,那么就会给彻底消灭纳粹带来非常多的困难;第三个原因尤为重要,抵抗组织认为相比起纳粹的强硬派而言,类似于齐格菲尔德这种温和派更为可恨,因为他的存在一是美化了纳粹德国的形象,二是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了占领区人民的奴『性』,因此只有将齐格菲尔德除掉,才能让德国人彻底暴『露』丑恶的嘴脸。
威廉顺利通过了机场安检,当飞机起飞的一刹那,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从战争爆发后他就滞留在美国,一想起远在英国的家人此刻正在遭受纳粹的奴役,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愤怒。
一段长途飞行后,威廉抵达了萨拉热窝。他惊讶的发现这座历史名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戒备森严,城市的广场上当地民众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不时有德军官兵从民众身边经过,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换成了照相机。
威廉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往自己预定好的酒店,路上出租车司机听出了他的口音,于是便好奇地和他聊了起来。
“老兄,一个英国人这个时候跑到萨拉热窝来干什么?”
“我是个记者,想来这里做一些关于占领区的采访报道。”
“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出租车司机说:“要是德国人刚来的那会儿,别说是采访了,哪怕人们只是在街头随便拍张照片都能被德国人的宪兵队盘问很久,不过现在好了,自从齐格菲尔德当了巴尔干总督后,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物资不再短缺,言论自由也得到了保护,我们甚至还能在巴尔干各国间自由走动,放在一年前这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您对这一切还习惯吗?”威廉问。
“哦,先生,您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出租车司机用力的拍着方向盘:“没人想当亡国奴,但是我们只是普通的公民,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要是我死了,谁来养活我的家人?况且德国人现在也不像刚进来时那样凶恶,也许再等上一段时间,我们也能过上和希腊人一样的日子。”
“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去过希腊了,不过听说那里现在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这或许是德国人为了维护形象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吧。”威廉试探着说。
“这可不是谣言。”出租车司机摇着头说:“刚传出德国人要从希腊撤军的消息时,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会这样做,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居然变成了现实,眼下希腊已经被游击队接管,社会经济各方面都在恢复,这么好的事情当然会令人羡慕了。”
“您难道就不担心这也许是德国人故意布下的陷阱吗?”威廉又问。
“先生,这也许就是你们记者的职业习惯吧,总是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质疑。”出租车司机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驳:“齐格菲尔德与其他的德国人可不一样,据说他是真心诚意要想实现和平,所以才会顶着压力从希腊撤军,要是每个德国人都能像他一样,说不定我们就能早点过上从前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