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了看自己系在腰间的流苏穗带,果然,兀旭烈又将她的日星盒拿走了。1
只怕,这一次,因为她曾经的失信,兀旭烈不会再将之还给她了。
难过地蹙起了眉间,暮曦推开窗棂,望着北国的严冬景色,心情亦是寒冷不已。
十几年过去了,她半盲的双眸终于能在白日里重见光明了。
然而,她看到了阳光映照下的华丽宫阙,看到了冬日里的皑皑白雪,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看到那张刚毅冷峻的面庞。
“姑娘,用早膳吧。”灵源带着侍女将一碟碟精致可口的小菜摆上了桌,轻声地提醒道。
“我没胃口。”暮曦轻挥了挥素手,径自地坐在了窗边的长塌上,目光寥落地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
“姑娘,会冻着的。”步履匆匆地赶来,灵源匆忙合上了窗子,她耐心地劝道,“这次姑娘没胃口也得吃点,一会儿咱们要出城,路上可没有府中那么可口的膳食给姑娘充饥了。”
“出城?咱们要去哪儿?”暮曦神色紧张地坐直了身子,粉润的樱唇微微翕动,吐出了急切的字音。
眸的她烈怕。“姑娘还不知,殿下被夺取了大将军之位,大王命殿下前往古城郡实际上是惩处了殿下,将他罚出都城。”灵源面色沉重地向暮曦禀报。
“这是因为他放走了南国大将军骆睿,对吗?”暮曦懊丧地敛起了弯月般的黛眉,她早该料到的。
战事结束后,兀旭烈是北国朝中极少数主张留下哥哥性命的人。
他力排众议,不避嫌疑,百般为哥哥求情,定然引起了北国国君、其他太子,乃是满朝文武的怀疑。
如今敌国将领从他的眼皮之下逃出了北国,兀旭烈必定要被牵连的。
“听说是的,大王震怒,还命人对殿下施行了鞭笞的刑罚殿下伤得很重。”虽然兀旭烈早已嘱托不许将他受伤之事向暮曦透露分毫,但这次,灵源大胆地决定自作主张。
纤柔的素指猛地颤抖,握在手中的茶盏倏然坠下,热茶烫红了暮曦细嫩的掌心。
“哐当”茶盏翻落在地,灵源惊讶地望着她红肿的手掌,匆匆取来清水和药膏为她止痛,“是奴婢的错,奴婢多嘴了,这都是从府中下人那里听说的。”
透亮的泪水一滴滴地在眼眶中聚集,暮曦悲伤地难以自已,她回眸的瞬间,泪已从那长密的羽睫上滚落。爱夹答列
灵源拽下了系在衣襟一侧的丝帕,轻轻地为暮曦拭泪,“姑娘是奴婢惹你伤心了。”
“殿下现在呢?现在如何?鞭笞之伤是极痛的,也很难痊愈他”头脑中即刻浮现出了他的健硕身子被鞭伤布满的凄惨模样,暮曦已经是哽咽难言了。
“姑娘勿忧,殿下的伤好得很快,如今已无大碍。”灵源柔声地宽慰暮曦,看得出她对四太子殿下确实有情。
“他不肯见我!他一直不肯见我!”暮曦猛地抓住了灵源的双手,泣声恳求道,“你去向他回禀,说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是,奴婢这就去!”灵源恭敬地服了服身,未作迟疑地走出了青鸾殿
玄武殿
曲曲回廊之上,兀旭烈赤着上身,披着一件狐毛大氅,卧坐在长塌之上,慵懒地张开双臂。
面前燃着熊熊的炉火,却根本无法驱散漫天风雪所带来的刺骨寒意。
“殿下!”灵源快步奔来,匆忙地向他行礼。
正在闭目养神的兀旭烈听到灵源的声音,即刻睁开锐利的眸子,担忧地问:“怎么?她有什么事?”
“姑娘想要见您。”灵源伫立在路火前,低声禀报。
片片雪花飘落在兀旭烈的脸上,继而融化成一滴滴晶莹,在他刚毅的下颌处汇集。
“我早说过这样的话不用来报。”幽深如潭的眸子轻轻地瞥了灵源须臾,兀旭烈的冷唇见掷出了坚定的字音,“不见!”
天知道,那浓烈如潮涌的思念在时时刻刻撕扯兀旭烈的心,然而,他必须狠下心来。
复杂的情丝在心底纠缠,让兀旭烈都有些迷惑。
许是因为对暮曦的执意离开怀有恨意,许是因为对自己的粗暴举动怀有愧疚,许是更多的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这今日是奴婢的错,奴婢失言将您受伤的事说了出来,结果姑娘哭得像个泪人。”灵源看不懂这两人间微妙的千丝万缕,她只得道出失言。
“不见!”搭在弓起膝盖上的大掌蓦地收拢,兀旭烈决然地垂下了眼帘,“好生照看她的身子。下去吧。”
灵源无奈地微微颔首,领命退下
“殿下为何不见她?”一直伫立在回廊拐角处的塔木邪终于忍不住问道。
“现在的我,对她有怨恨、有不解、有愧疚、有怜惜”兀旭烈仰起头,神色怅然地望着那飞洒在天地间的茫茫白雪,“我很怕经历了这些事后,她哭着向我央求离开我很怕自己会不忍心拒绝,从而成全了她。”
“但避而不见不是长久之计。”塔木邪眉心紧锁,想要为他排忧解难,“殿下总得想些办法。”
“我在等”兀旭烈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性感的唇角上浮现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在等,他也在期盼,希望那一夜的热切缠绵,能够让暮曦的腹中怀上孩子
虽然车驾已经行驶了足有两三个时辰,但这宽大的车辇中铺满了软垫和靠背,暮曦待得倒是很舒适。
车室内的炭盆也簇得很旺,灵源似乎怕她被冻到,还特意温了一个手炉给暮曦拿着。
“喝些热茶。”灵源将茶盏捧到暮曦眼前,笑着说。
“以前侍奉我的镜莎也和你一样爱笑,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接过温热的茶盏,一抹哀伤与自责闪过那双澄澈透亮的碧绿色眸底。
那些曾在她生命中存在过的人与事,暮曦无法轻易遗忘。
何况镜莎与多格他们是因自己而枉死的,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像一颗颗巨石,压得暮曦难以喘息。
若说,这是兀旭烈给她的惩罚,那么她真的收到了教训。
凄然的笑靥飘渺地拂过颊畔,暮曦感慨地摇了摇头,看来,她与兀旭烈真的不可能再走下去了。
他们彼此之间夹着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暮曦怎能心安?
“姑娘,你不怎么吃东西,最终会伤了身子的。”灵源将暮曦的郁郁寡欢看在眼底,虽然焦急却束手无策,“殿下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一抹精明的光芒在那双宛如碧波的美眸中漾起,暮曦向后倚靠着柔软的靠垫,“我不吃。”
“姑娘”灵源似乎瞧出了暮曦隐藏在坚决背后的思量,惊讶地揣测,“你不会”
暮曦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合上了眼帘。
果然接连两三日间,暮曦再没有进食,正因此,她的身子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任凭灵源说破了嘴,也无法撼动暮曦的决定。
“殿下,奴婢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灵源来到车队最前方,焦急地向兀旭烈低呼,“姑娘她”
“从这一刻起,她若不肯用食,你也不能用,甚至连水都不能喝。”握紧了缰绳,兀旭烈语意冰冷地下令。
暮曦越是使用激烈的手段逼他相见,只能证明她逃离的渴望有多么强烈。
兀旭烈承认他该死的心系暮曦的安危,日夜悬心,却必须咬紧了牙关,拒不见她。
“是!”灵源转身走向了暮曦所在的车辇内,将兀旭烈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她。
果然,暮曦的执拗与坚持在瞬间融化,她不肯连累灵源,所以慢慢地开始恢复用膳
十日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驶入了距离襄都城百余里的古城郡。
兀旭烈早已派人在郊外寻觅好了一座舒适宽敞的别庄。
典雅素朴的庄园位于幽林的深处,外有溪水如带环绕,内有小桥碧湖,甚是精致。
兀旭烈只从府中带出了少数的下人跟随,甚至将赫兰等都留在了瀛都。
达到古城郡后,他们所有人都暂时安置在此。
西厢房
素手推开窗子,暮曦心绪沉重地望着院落内静谧的景致,暗自出神。
看来,兀旭烈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与她相见。
满腹的话却无从向他诉说,暮曦已使尽了浑身解数,她只感到无奈与无助。
“姑娘”灵源自她的身后缓步靠近,将一件温厚的貂皮披风覆在了她身上,“可否容奴婢说几句话?”1amjt。
“说吧。”轻眨了眨长密的羽睫,暮曦柔声应允。
“姑娘可知,此次离开国都殿下只带了您同行,纵然是侧妃也不在此列,更遑论说那些没有名分的侍妾了。”多日的相处下来,灵源对暮曦平易的品性甚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