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碧波的美眸静静地看入兀旭烈幽深的眸底,暮曦只触到了一片冰冷,她知道兀旭烈绝非笑谈。1
纤细的素指挣扎着捂住了绞痛不止的胃部,冷汗一滴滴地从额头上滑落,她默默地咬紧了粉唇。
兀旭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苦苦支撑的模样,心头拂过一阵阵疼惜与伤感,却仍在负气似得等着她的屈服与软化。
偏过头,暮曦见到跪在一旁的大夫及侍童早已惊骇地跪倒在地,全身发抖,她实在不忍。
已被压迫的带血唇瓣微微翕动,断断续续地逸出了孱弱的字音:“奶马奶或羊奶都可以解毒”
终于,一丝释然的笑噙上了那紧绷的唇角,兀旭烈大掌一挥,威严地下令:“听到没?还不去准备。”
“是。”守在塌边的灵源赶忙颔首,冲出了殿外。
“哎”似乎已接近了忍耐的迹象,暮曦痛苦不堪地瘫软在床榻上,纤柔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冷汗濡湿了她的纱裙。
兀旭烈很想要用力地抱紧她,给她最深的安慰与呵护。
然而,他怕,怕自己一旦展露出丝毫柔情与怜惜,暮曦便会利用他的心软来请求离开。
飞扬的剑眉徐徐蹙紧,兀旭烈旋而转身,背在身后的大掌用力地合拢。
天知道,暮曦呼出的一缕缕痛呼有多么牵动他的心,但他没有回眸,而是径直地夺门而出。
暮曦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浓烈的失落霎时溢满了心房。
她缓缓地撑起身子,徒劳地向前方伸出手,却只能抚摸到一片冰冷。
苦涩的泪滴潸然坠下,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因为兀旭烈的冷漠。
原来,他真的那么恨她,恨到连最后一丝怜惜都吝啬给与了
东厢房如入了只挣。
塔木邪步入内室,即看到了兀旭烈斜倚在窗边的长塌上,颓废地弓起长腿,那双鹰眸涌动着深切的忧虑。
“这是何苦?殿下若担心,就去守着吧。”他迅速地迫近,轻声开口劝道。
“我真是没想到她竟能对自己下次狠手。”与愤怒相比,兀旭烈更多地感到困扰,对于暮曦,他究竟该怎么做?
“殿下,暮曦过往曾经是否告诉过你她坚持要离开的原因?除去这次,是为了骆睿。爱夹答列”他的话让塔木邪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揣测性地问。
兀旭烈垂下头,大掌撑抵着额头,开始细细沿着塔木邪的提示细细回想,“有。她好像总是做关于我的一个噩梦。夜半时分,她常常会从梦中惊醒。”
“什么样的噩梦?”塔木邪在兀旭烈对面坐了下来,颇有兴致地聆听。
“她梦见我中箭流血她甚至害怕这个梦会成真。”兀旭烈着实无法理解暮曦的想法,梦境在他看来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幻影罢了。
塔木邪却恍然有所悟,“殿下,暮曦不同于常人,她的巫术确实有效力。”
“你的意思是”兀旭烈猛地抬起头,一抹晦暗在幽深如潭的眸子中耀动,“因为她有灵力,会巫术,所以她的梦也不同于常人。”
“在我看来,她不应该只梦到殿下中箭而已,应该有更多的情景才对。”塔木邪思量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殿下不妨去问个清楚,唯有知道症结所在,方能找到解决之法。”
兀旭烈认同地微微颔首,伏在膝盖上的大掌默默地攥紧,是到了该探个究竟的时候了
三日后
其实暮曦那一日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是因为食物中毒的缘故,当她接连饮下马奶,腹痛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
但经过此番折腾,她本就不甚丰满的身形无法避免地又消瘦了些。
自嘲的笑纹如一缕青烟地划过颊畔,不过短短几月的光景,她与兀旭烈竟走上了一条陌路。
现如今,连相见都那么艰难。
纵然她破釜沉舟,以安危为代价,拼死一搏,兀旭烈仍旧不肯给她开口的机会。
原来,被兀旭烈恨怨,是远比想象中更为痛苦,更为难以承受的事情。
“姑娘,喝些热汤吧。”灵源缓步靠近暮曦身后,轻声地唤道,深怕惊吓到正在出神沉思的暮曦。
“呕”那淡淡的香气拂过鼻尖,本应是诱人的美味,可暮曦却感到胃部一阵泛酸,情不自禁地干呕起来。
“姑娘”灵源放下了汤碗,拍了拍暮曦的背间,担忧地注视着她越发苍白的面色。
“扶我去榻上休息。”暮曦将手搭在灵源的臂弯,拖着近来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内室。
“要不要我再找大夫来给你看看。”灵源掀开了锦被,为暮曦解下外衫,关切地说。
“不必了,我睡会儿就好。”近来,暮曦总觉得自己尤为多眠,一日中纵然睡上七八个时辰也觉得不够。
灵源默默地拂开了金丝拉钩,浅红色的床幔徐徐落下。1amjc。
她思忖片刻,而后抬步向东厢房走去
在别庄中找寻兀旭烈许久,灵源最终在马场内见到了他。
宽阔的马场一望无际,漫天风雪从远处呼啸着席卷而过。
“殿下!”她迅速地奔向了马厩,抚了抚起伏不止的胸口。
伫立在马厩前的伟岸身影潇洒地回转,幽深的鹰眸中窜过一抹紧张的神色,兀旭烈低声地问:“怎么了?是暮曦她出了什么事?”
“不是,只是奴婢认为姑娘似乎有喜了。”这段日子灵源与暮曦日夜守着暮曦,对她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你肯定吗?”激荡的情潮在心口翻起,兀旭烈却必须谨慎,“经过上次的折腾,难道不会影响?”
“奴婢基本可以确定,上次姑娘服用了两种相克的食物,造成了中毒的假象,伤了肠胃,却对有孕之事没有大碍。”灵源以笃定的口吻向兀旭烈禀明,“殿下不如召大夫前来给姑娘看诊,岂不更放心?”
“去吧,去找大夫”兀旭烈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甜蜜中渗入了几缕苦涩。
夹杂着冰雪的冷风刮过那张冷峻不羁的面庞,他轻翘唇角,勾出了一抹复杂的笑意
浅眠了两三个时辰,暮曦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她掀开丝被,走下了床榻。
不知不觉间,紧闭的窗户竟被狂风吹开,寒凛之意扑面而来。
她匆忙欲将之合上,却在望见窗外的雪景之后,改变了主意。
披上了搭在玉屏风之上的厚厚狐毛披风,她步履翩然地走入了那漫天的雪色中。
北国的冬雪强烈而凶猛,然而,天空却是澄澈旷远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梅香。
被那股素雅的香气牵引,暮曦第一次离开了这座小小的院子,不知不觉得来到了一片梅林前。
艳红的梅花迎着刺骨的寒意傲然绽放在枝头,挺翘的姿态向人们展示着独属于梅的傲然。
云形锦履踏在松软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一会儿,那皑皑之上便落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暮曦在一株寒梅下驻足,她搓了搓有些微凉的素手,檀口间哈出的热气顷刻化作缕缕白烟。
轻轻地探出手,暮曦爱怜地抚摸着那沾满白雪的树枝,竟被这美景诱得心醉。
这时,刚刚从西厢房慌忙奔走而来的兀旭烈,在遥望到那抹纤柔倩影之后,终是松了口气。
虽然拿走了她的符咒,但他仍是隐隐不安,怕拥有灵力的暮曦会就这样飘然消失,永远地走出他的生命。
幽深犀利的眸子中竟涌上了一抹温热,那是一种甚至连兀旭烈自己也不甚熟悉的痴恋。
他是北国四太子,是傲视天下的苍鹰。
在与暮曦相遇之前,兀旭烈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如此眷恋着一人,一颗心只为她跳动。
小心翼翼地压低了那纤细的树枝,暮曦略略踮起脚尖,将鼻子凑近那梅花花瓣,细细地嗅着,柔美的笑靥在唇畔绽放。
兀旭烈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都尽收眼底,任由无尽的情丝在心底纠缠。
渐渐地狂风停歇,白雪也不再绵密纷飞,一簇簇明媚的阳光从天空洒下,挣脱了严寒的束缚。
融融暖意落在身上,暮曦觉得舒服极了,她仰起头,望着那明媚灿烂的光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倏然间,兀旭烈惊骇地眯起了双眸,锐利的视线紧盯着那在阳光笼罩之中,越发模糊的身影。
自下而上,暮曦的身形渐渐离散,好似消融在了夺目的光影深处,恐惧地揪住了心口,兀旭烈嘶喊道:“不不”
此刻的暮曦却浑然未觉,只是贪婪地感受着阳光的爱抚。
伟岸的身子如疾风般冲向暮曦,健硕有力的双臂用力地缠绕住她的腰身。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惹得暮曦逸出一缕惊呼,她回眸,却撞见了那双满含惊惧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