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笑纹拂过唇畔,兀旭烈转过头,黝黑如潭的鹰眸望向凝璇,低沉的嗓音逸出齿间,“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当你选择给我通风报信的刹那,你与二哥关系只怕是再也无法回头了。爱夹答列值得吗?”
“我不后悔。”凝璇坚定地摇了摇头,忆起她在二太子府的日子,无限的感伤在那张俏丽的面容上缭绕,“其实,二太子他一直知道我心有所属,我们之间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更像是君臣,疏离而淡漠,从不曾多说上几句贴心的话”
那日在王宫花园中所见的场景再次闪现眼前,引起了凝璇的浓烈欣羡,“殿下号称北国苍鹰,看起来冷厉严酷,实则也有温柔的一面。你曾为暮曦摘花,可是多年相处二太子从未这般待我过。”
“原来我等都是痴人”听她所言,兀旭烈不禁感慨不已,“你怎会认为二哥对你无情?”
“难道不是吗?我入府几年了,府内有两名侧妃,十三名侍妾二太子素来寡言,我们之间”凝璇悲伤地垂下了头,不愿再提及。
“这就是二哥,他早已习惯了隐藏心绪,也许真的想要表达时,倒显得有些无措了。”兀旭烈蓦地起身,在凉亭中负手而立,语意深沉地道来,“我与二哥心照不宣,早就将彼此视为劲敌,所以,诚如他知晓我对暮曦的感情一般,我也很清楚,他是真心待你的。”
“怎么?不可能”凝璇如何也不愿相信兀旭烈所讲,连忙地否认,“这不可能”
“很可能。那时我还在南疆征战,听到都城里传来消息,说是二太子前往祁连山只为求那长在
悬崖上的药草”兀旭烈倏然回眸,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一次,听说二太子受了重伤,只为去林间猎获那九尾灵狐”
漠旭只你头。他承认自己很是自私,明明晓得二哥对凝璇的情意,却还坦然地接受了凝璇传来的消息,并藉此占得先机,将二哥赶出了襄都。
然而,兀旭烈并无悔意,这就是他,为了图谋大计,他会无所不用其极。
放眼这世间,除了暮曦是他万万舍不得伤害分毫的,其他的都可以被利用,被算计。1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凝璇怀有更多的歉疚与不忍。
毕竟是他的自私,间接地使凝璇永远地失去了一个深爱自己的人。
兀旭烈很了解兀拓的个性,他把自己的心守得太严了,这一次的重伤,足以使他不再回头。
俏丽的容颜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凝璇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怎么会”
“想来是我对不住你,虽然早已知道内情,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望着她凄楚不堪的笑意,兀旭烈愧疚地攥紧了双拳。
“无妨”凝璇蓦地笑了,她轻轻起身,缓步走近兀旭烈身侧,“如果殿下所言属实,而我却从未察觉,那只有一个缘由,只因我心中从未有他。”
“凝璇,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幽冷的鹰眸微微眯起,兀旭烈冷静地开口。
踌躇良久,凝璇突然双膝一弯,竟跪了下来,双手拽住了他暗黑色衣摆,“请殿下不要让我离开!”
“你”兀旭烈惊诧地皱起了眉心,看着凝璇卑微的模样,他好似心有块垒,难以抒发,“不可以!”
“殿下我不求你给什么,更不求你关照我不过给我一方殿阁,我会像个影子般存在
只求殿下不要让我离开我走了十年,才最终走到了你身边”此刻的凝璇泪如雨下,她早已放下了所谓的自尊与高傲,只要能日日见到自己所爱之人,她也便满足了。
这一幕被躲在不远处回廊石柱后的暮曦看了个真切,果然她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雪白的贝齿狠狠地咬住了粉润的樱唇,凝璇的哀求刺痛了暮曦的心,但更让她失望的是兀旭烈的反应。
那张刚毅冷峻的面庞上流露出了深浓的怜惜与不忍,好似无力拒绝凝璇的请托。
兀旭烈为难地轻叹一声,健硕有力的双臂握住了凝璇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1awgd。
苦涩的泪潸然坠下,暮曦不愿再看下去,她转过身子,踏着虚软的步履,疾步离开。
斑驳的石子路上,滴滴血红溅落,她却沉浸在悲伤中浑然不觉。
待到暮曦眼前一黑,身子无力地向后跌去之际,她才惊闻身后传来的焦急呼唤:“暮曦”
兀旭烈飞身一跃,及时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揽入怀中,错愕地注意到了染红她雪白裙纱的血迹,凄厉的声音打破了夜的静谧:“快!来人啊!去请大夫!”
青鸾殿
“怎样?她到底怎样?”兀旭烈面色暗沉地注视着暮曦有些憔悴的面色,急切地问道。
千大夫为暮曦把脉过后,也施了针,暂时稳住了她有些异动的胎像,“殿下,腹中的胎儿暂时无碍,但要注意调理,姑娘有些气血不调。”
“她没事吧?我看到她流了好多血。”兀旭烈还是不太放心,大掌死死地攥住了暮曦的素指。
“怀了身子的人,六七个月的当头得尤为小心,加之姑娘的身子骨有些弱调理是少不了的,加之还要放宽心情才好。”千大夫写好了药方,慎重地交给兀旭烈,“殿下,按照这个给姑娘服药,会好起来的,请殿下不要太过忧虑了。”
“镜莎,送千大夫出去吧。”兀旭烈捏紧了药方,大掌轻挥了挥。
“是,您请。”镜莎服了服身,走上前,带着千大夫出府
悬于日空的正午骄阳渐渐西下,在纱窗上映出了昏黄的光影。
兀旭烈始终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床榻边,等待着暮曦清醒过来。
这时,管家乌提蹑手蹑脚地进入内殿,低声地向他请示:“二太子妃来了多次了,想要见殿下,殿下可要传召?”
“让她回去,我不见。”指尖揉捻着疼痛不已的额头,兀旭烈冷声回绝。
他知道暮曦这丫头定是误会了什么,否则不会躲起来不露面,更不会那么步履匆匆地逃离。想必,是他害得暮曦伤心了。
“是,老奴知道了。”乌提不忍再打扰两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傻丫头,做什么要瞎想?”大掌爱怜地抚摸着她被汗水濡湿的鬓发,兀旭烈心疼不已地抿紧了双唇。
“嗯”昏睡了许久,暮曦猛地睁开了眼,她惊骇地伸出手护住自己的小腹。
昏迷前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热流自腿间坠下,她慌乱地低呼:“孩子孩子还好吗?”
“放心,孩子好好地。”兀旭烈赶忙安抚,端起了炭炉上煨着的汤药,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到暮曦唇边,“喝药吧,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真实地触摸到了腹部的拢起,暮曦长舒一口气,澄澈的美眸中竟蓄满了热泪。
望见了她的泪水,那双鹰眸中散出了一抹化不开的温柔与怜惜,兀旭烈低语道:“喝药吧。”
暮曦倔强地别开了脸,想起她在凉亭中看到的情景便止不住心酸。
“就算对我有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何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兀旭烈耐心地劝导,脸上始终陪着笑。
倏然地,暮曦扑向了他的怀中,用力地抱紧了他,在他怀中喃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那一刻,看着你亲手将凝璇扶了起来,我很害怕害怕你会对她心软害怕你会感激那份多年的深情,继而留她在府中。”
暮曦这番真情剖白,反而让兀旭烈彻底慌了手脚,他匆忙地搁下药碗,深怕那热烫的药汁洒出来,烫着她。
眸底耀动着宠溺的光芒,温厚的大掌将暮曦搂得更紧了些,兀旭烈覆在暮曦的耳畔,倾吐温热,“我只是对她有愧而已再多的愧疚与感激,也变不成爱恋这个道理你该懂的。”
“我只知道,男人对女人的怜惜是种既微妙而又危险的情愫。”暮曦略略抬起头,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哽咽地说。
“哼也许真的是有孕让你变得敏感了。”兀旭烈并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有些喜欢暮曦的“小气”与“谨慎”,本来情爱就不是个需要度量和胸襟的事。
“告诉我,当你听到有人暗恋了自己十年的那一霎那,难道一点感动也没有吗?”素手揪紧了兀旭烈的衣领,暮曦神色严肃地追问道。
“我若说没有,你定不会相信。”唇畔漾起一抹迷人的浅笑,兀旭烈以轻松的口吻应答,“有,肯定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