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黄沙在天际边漫卷而来,弥漫了所有人的视线。
犀利的兵锋反射出寒冷的光芒,穿透了黄沙的阻隔,兵戈摩擦声不绝于耳。
兀旭烈伫立在城楼的最高处,远远地凝睇着战场上的一幕幕厮杀,缠斗,幽冷的鹰眸微微眯起,伏在墙壁上的大掌猛地合拢了。
“殿下,我们又攻下一座城池,这次是大捷啊!”塔木邪快步奔来,向兀旭烈传来捷报。
血色染红了那坚实而又宽厚的黄土地,血腥的气息飘散在空中,窜入了他的鼻尖,此刻,兀旭烈的神情竟有些复杂。
“南国的援军与二太子的军队节节溃败,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敏锐地觉察出了某种异常,塔木邪上前一步,谨慎地发问。
“追!”冷唇微启,吐出了坚定果断的字音,兀旭烈定睛凝视远方。
“殿下,你怎么了?”塔木邪担忧地蹙紧了眉间,将手中的战报捏得死死的。
“没什么,只是隐隐地觉得这场大胜来得有些诡异。”一缕困惑缠绕在兀旭烈的心间,让他有些不安。
塔木邪与他并肩而立,认真地观察战场上的情况,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了口,“殿下,是否想得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兀旭烈摇了摇头,心底总是认为二哥似乎有意地隐藏锋芒。
“这场大胜,来得并不蹊跷,我军骑兵的优势是无人能敌的。”塔木邪了解了兀旭烈心中的担忧,他轻声地宽慰道。
兀旭烈不置可否,也许唯有时间才能验证他现在的不安到底是不是杞人忧天了黄弥射天睇。
平沙郡,郡府
余光扫了一眼端坐在左下方的粟特部族族长凝昊,兀旭烈端起酒盏,径自了饮了起来。
这位年少英才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健硕俊朗,英气勃发。
“殿下,为何要对我部出手相救?”凝昊的面色冷沉不已,虽然刚刚被兀旭烈搭救,但内心的愤怒与怨恨远多于感激。
“粟特部的骑兵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若看着你全军覆没对我并无好处。”言辞中没有任何虚与委蛇,兀旭烈直截了当地说。
闻言,冷冷的笑飘过唇角,凝昊仰天长啸,继而感慨低语:“不愧是四太子快人快语,却也自私至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也不会做有损自己之事。”兀旭烈并不反驳,颇为从容地点了点头。
“哼”鼻尖逸出一抹冷哼,凝昊蓦地从坐塌上跃起,情绪激动地吼道:“所以对我妹妹,你也是如此!利用了她后,发觉她是个棘手的麻烦,所以便将她甩在一旁”
面对他的指责,那张刚毅冷峻的面庞上笼罩着愧疚之意,兀旭烈沉思片刻,低沉的嗓音幽然逸出:“我承认自己确实利用了凝璇从她那里获得了有关二哥的重要信息但她的死,着实在我预料之外。”
“你还敢狡辩!”沉痛的神色盈满了眼底,凝昊愤怒地攥紧了双拳,抓起手边的酒盏,狠狠地朝兀旭烈扔去。
轻轻地一个闪身,飞驰而至的酒盏硬生生地砸在了兀旭烈身后的墙壁上,血红色的酒滴溅落满地。
“我没有!更不必狡辩什么。之所以我还愿意站在这里向你解释,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我欠凝璇的。”
兀旭烈神色严厉地回望凝昊,语带威势地说。
“你明知道凝璇自小就喜欢你为了你她甘愿做一切事这样的一个女子,你竟忍心逼她上绝路?”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与疼惜,凝昊健步如飞地奔向前,一把抓住了兀旭烈的衣领,冷声地怒斥。
兀旭烈蓦地合上了眼,掩藏起了所有的哀伤与愧疚,“我”
“高大伟岸的四太子殿下,若是你想,难道连一个弱小女子的性命都保护不得?”凝昊猛地松开了手,以犀利的口吻嘲讽道。
“我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但我没想到凝璇她会选择死亡。”兀旭烈从未想到凝璇会是这么刚烈的女子。
“呵呵没想到?可笑啊!她背叛了自己的丈夫,转而投靠你你若不肯给她名分,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凝昊后退了几步,唇边涌起几缕哀伤,“是你的绝情与冷漠,逼死了她!”
“她的死,我确实难辞其咎。”兀旭烈沉声地应道。
“四太子府那么大,难道就没有凝璇的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地吗?”对于他的坦诚,凝昊只觉更加恼恨,“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你最清楚。恬淡、高雅、温柔她不会是你的麻烦,反而会源源不断地给你带来帮助!她不求太子妃之位,不会危及到你心心念念保护的那个女人!”
面对他的质问,兀旭烈无言以对,他感慨不已地喃语:“凝璇有千万的好,我对她有千万的感激但我不爱她,纵然是小小的一隅,无论是在四太子府中,还是我心里我给不了她。”
“兀旭烈,你够狠!”凝昊恨恨地望着他,从袖口中抽出了一片竹简,递到了他的面前,“看看吧!”
宽厚的大掌接过竹简,凌厉的视线匆匆掠过其上,当兀旭烈看清了其中的内容时,他震惊地眯起了双眸,心中有着无法言明的动容。
“这就是我的妹妹我痴傻的妹妹!在她死前的三日,竟还遣人来给我送信,要我无论如何要出兵支援你对抗二太子要相助你坐稳储君的宝座!”凝昊的眼眶泛起了朦胧的雾气,他心疼凝璇的痴心付出。
“终究是我有愧于她,有负于她。”获悉了这些内情,只能激起兀旭烈更深的歉疚与怜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而他,亦无悔当初的决定。
“有愧,有负?哈哈我妹妹的芳心一片,痴心相许,竟然只换来了这四个字真是讽
刺”凝昊悲切地合上了眼帘,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兀旭烈,你我只怕是一辈子的敌人了。”
“凝昊!”兀旭烈猛地转过身,大呼一声,唤住了他,“我会倾尽全力帮你夺回凝璇的棺椁。”
“用不着你,我自己会动手。”凝昊不屑于他施舍给自己的恩惠,傲气十足地宣誓。
威猛的身影快步向着殿外走去,在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踌躇不前,道出了惊人之语:“这次我们粟特部是损兵折将,但不过损了两千骑兵而已我会重整旗鼓,而后助你对抗二太子及南国援军。”
“什么?”惊诧地蹙拢了眉间,这突如其来的形势翻转,让兀旭烈无法理解,“你为何?”
“因为这是凝璇的遗愿,我纵然再恨你也不能违了她的意思”提到自己最珍爱的妹妹,凝昊的眼光竟也不禁柔和了起来,“她在世时,只要她开口的,我都会为她办到。现在人虽不在了但我做兄长的,仍旧如一。”
“我对凝璇有愧,但感情之事,勉强不得。”兀旭烈的神色微微一变,被他们之间如此深厚的兄妹情
谊所感动,“我不爱她,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是啊没人逼她痴恋你,说来我这小妹,不过是尘世间一痴傻人罢了”热烫的泪自眼角落下,凝昊情悲伤难抑地哭了
北国,襄都,王宫,寒玉殿
“太子妃,可好些了吗?”见暮曦昏睡了一日后,终于转醒,镜莎高兴地握住了她微微泛亮的指尖。
“镜莎,这是哪里?”眨了眨眼,暮曦只觉困乏极了,连说话的气力都快要没有了。1bo4t。
“只是王宫的寒玉殿,昨日太子妃昏倒在寝殿前的回廊上,甚至还出了血,真是吓死奴婢们了。”镜莎起身,端起一直在炉火上煨着的药,小心翼翼地捧来,舀起药汁,徐徐地送入暮曦的口中。
“等等昏倒?出血?孩子呢?孩子还好吗?”暮曦猛地撑起沉重不堪的身子,双手赶忙抚上自己拢起的小腹,当她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太子妃放心,胎像有些不稳,但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是并无大碍。”镜莎坐在塌边,为暮曦盖好了丝被,“太医开了些安胎的药,奴婢喂你喝下吧。”
静下心来,暮曦渐渐地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因为驱动续命符,所以伤了自己,甚至差点危及到腹中孩子的安危。
心头掠过丝丝恐惧,往后,她若要施行巫术,定要更加小心。
张开樱唇,喝下了送到唇边的腰肢,暮曦斜倚在软垫之上,轻声地叹道:“真的是好险好险”
“太子妃,在寝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惹得你动了胎气?是不是大王他”镜莎担忧不已地望着她仍有些苍白的面色,轻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