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柔的指尖轻轻地沿着眼眶处抚摸,暮曦惊讶地眨了眨长密的羽睫,眼前的所有景象都那么清晰明朗。
她本以为自己被祈夜所伤,眼睛流血不止,会再次盲了双眸。
可是回到了这个时空之后,过往发生的魔宫的一切好似烟云般散开,不复存在。
就连弥散在身上的剧烈痛楚也连带着消失于无踪,暮曦的四肢只不过有些僵硬,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暮曦?”塔木邪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反应,轻声地唤道,“真的是你吗?”
掀开眼帘,那双幽绿色的美眸静静地望向塔木邪,继而一抹淡淡的笑意拂过唇畔,暮曦柔声应道:“是我我回来了。”
能够回到这个有烈在失控当然是喜不自禁,但此时此刻,暮曦的心头悄悄地飘过了一抹感伤。
她犹记得,在她陷入昏迷,被巨浪裹挟而走之前的刹那,祈夜那不断用力收拢的大掌,透着浓烈的不舍与爱恋。
暮曦很明白,纵然祈夜失控地伤了自己,但他的心中依然是在意她的。
只可惜,她别无选择。
“这是怎么回事?你可知,你已死了一月有余了”塔木邪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伏在暮曦肩头上的双手缓缓下落,直至她的手腕处停下,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与鲜活的脉动。
“一月有余了?”暮曦若有所思地轻叹,这么久的日子,烈必定很是煎熬。
“对,你其实早已没了脉搏,也没了呼吸,但殿下就是不愿相信”回想起之前的那段日子,塔木邪仍是心有余悸,“他什么也不做,就是守在床榻边,守在你身边,总想着你会醒来。战事也因此耽搁了下来,我们停止了进攻,加之殿下意志消沉,给了南国可乘之机,南宫瑾亲率大军,接连大败我军”
“烈他他现在呢?”担忧地蹙紧了黛眉,暮曦关切地探问。
“后来,所有的将领冒着风雨跪在府外整整三天三夜联名上书,请殿下将你下葬又拖了一段日子你的脉象全无,也没了呼吸殿下几乎找来了所有的北国名医,他们都一直断定,你死了殿下这才下令为你打造棺椁。棺椁四周摆放着檀香,连你身上的衣裙都是特质的,为的是尽可能地保证你的身体不会腐朽。”塔木邪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不愿再忆起那段灰暗的日子。
无需亲眼看到烈,暮曦也能想象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
垂眸看了看自己现在躺着地这华丽棺椁,随手便能触碰到陪葬在身旁的贵重玉器与珠宝。
纵然在她“死去”的这段日子里,随处仍可见烈所怀有地那份深挚情意。
晶莹透亮的泪水在眼眶中流转,暮曦感伤不已地喃语:“这一次,我真的让他伤心了。”
“幸好,你醒了。不然,殿下就毁了。”塔木邪望着暮曦,心中又开始重燃希望。
“此话怎讲?”听着他似有深意的话语,暮曦面露紧张之色。
“因为失去你的痛,殿下无法承受所以他选择了杀戮,选择了以嗜血的块感麻木自己的灵魂”塔木邪神色沉痛地看着暮曦,渴盼她近乎奇迹般的醒来,能够挽救兀旭烈。
冷艳的美颜上闪过缕缕惊恐与忐忑,暮曦撑起身子,自棺椁中翻身而出,“你说什么?说清楚!”1ctgy。
“将你放入棺椁的转日,殿下离开了灵堂,亲自率领大军上阵杀敌接连大捷,大捷之后,殿下已经接连数次下令坑杀投降的敌军,甚至屠城”塔木邪虽希望兀旭烈重拾过往的恢弘壮志,为北国开疆拓土,却从不希望他这般滥杀无辜。
如此暴行,与那些嗜血狂魔有何差异?
纵使以北国的金戈铁马战胜了南国,甚至入主了中原,单凭此前的残暴行径,也难以安抚民心,难以坐稳天下。
“坑杀屠城”惊骇地后退了两步,暮曦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眼前霎时浮现了那血流成河的惨烈场景。
“没有人可以劝得住殿下,许多将军因为谏言已被殿下关押起来了。”塔木邪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你醒了,唯有你能劝得住他。”
“等等你的脸,你的脖颈一侧,是鞭痕?”讶然的视线落在塔木邪脸侧,脖颈上烙下的那一条条殷红鞭痕之上,暮曦以笃定的口吻问道。
“对,我因为力劝殿下,被打了五十鞭,之后被殿下罚来这里,为你日夜守灵,不得踏出一步。”塔木邪难掩失落地点了点头。
“不行,快带我去见他,烈现在在哪里?”暮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匆忙地拉起了塔木邪便要向灵堂外走去。
塔木邪蓦地停了下来,跨步至暮曦面前,沉声地说,“殿下有令,我不得离开。所以,稍等,待我去解决了外面的守卫,即刻带你前去。”
“好,小心。”暮曦微微颔首,应允了他的要求。
当塔木邪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外的瞬间,一抹隐约的浮光在角落处升起,渐渐汇聚成一抹熟悉的人形
“你还是回来了”那悠远醇厚的嗓音悄然响起,顷刻间拉回了暮曦的注意。
“谁?”话音刚刚出口,一张苍老的面容便映入了澄澈的眸底,暮曦茫然地皱起了眉,“怎么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不想见我吗?”
“只是希望你将一些事想清楚,所以不愿刻意打扰。”神秘老者负手而立,语带玄机地说。
“我的眼睛分明被祈夜所伤,现在为何安然无恙?”暮曦困惑不解地问。
“你是精灵界的公主你的双眸有治愈之能”老者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神色复杂地凝视暮曦,“可惜,有些错,还是铸成了。”
“您指的是什么?”暮曦的心猛地坠下,好似被惊恐的情绪淹没了。
“兀旭烈,他突然间变得杀人如麻,难道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淡淡的笑在唇边浮现,老者提醒暮曦。
“是因为我?”暮曦深知若非自己的“死”带给了烈难以承受之痛,他绝不会如此失常。
“你背叛了祈夜,他的怨恨、不甘,因为意念太过强大了,纵然过了千年,也没有消解”老者走上前,耐心地解释,“兀旭烈是他的后世,继承了那份怨念在某种刺激下发酵,现在的兀旭烈不再是烈,而是魔因为祈夜就是魔”
“我该如何做?请您告诉我该如何做!”恳切地望着那耄耋老者,暮曦真诚地请求。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竟会让祈夜这般难以释怀。
“在兀旭烈的肩头,你能看到隐约的金莲印记”老者摊开了手掌,顿时一张金色的弓呈现而出,“射中金莲印记,阻止兀旭烈滥杀无辜。”
“不我不能!”暮曦决然地抗拒,坚定表态,“我不能亲手射伤烈!”
“愚蠢!你可知,祈夜堕入轮回只因对你仍有留恋,仍有恨意如今,他大开杀戒,再造怨孽的话,他便再也无法返回魔界,要永远承受轮回之苦,直至他的元神耗尽,灰飞烟灭。”老者神情带怒地训斥暮曦,语意显得更为凝重。
澄澈的眼眸中闪过浓烈的感伤与忧虑,滴滴冰晶打湿了粉颊,暮曦咬紧了粉唇,“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傻”
“这张弓,接与不接,全在你。”老者不耐地转过身,留下了一句决然的话。
“他会死吗?烈他会死吗?”暮曦想要向前移动,却发觉自己的双腿虚软无力,只能踉跄地跪了下来。
“天机不可泄露,一切都在于你。若你愿意看着他元神耗尽,灰飞烟灭,我不阻拦。”老者将那张弓放于地上,而后如一阵烟尘般地消失在了暮曦眼前。
“等等”暮曦看着那散发着幽光的弓箭,急切地呼唤,却无法阻止那老者的脚步
“暮曦,外面的守卫被我解决了,咱们现在就走。”塔木邪兴冲冲地奔入灵堂内,看到暮曦瘫倒在地,慌忙地将她扶起,“怎么了?”
泪水涟涟而落,暮曦挣扎着抬起手,踌躇再三,还是抓起了那张弓,“走”
塔木邪搀扶着暮曦,带着她上了准备好的马匹,“跟我来,殿下正率军在前方作战,我们要尽快赶到!”
两人一路狂奔而起,穿过了幽深的密林,踏过了清浅的河溪,终于在那巍峨的陡峭的山岭前停了下来。柔抚双被到。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在山谷上空回荡,猩红的杀气似乎将天边的云彩都染红了。
不用亲眼目睹,也能从喧嚣的厮杀声,兵戈触碰中得知这场战事该有多么惨烈。
塔木邪潇洒地跃下马背,匆忙走了过来,扶暮曦下马,“在往上面走走,就能俯瞰到战场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