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笙刚稳住身形,颈间突然贴上冰冷的刀刃。
“小贼,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带着江湖痞气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苏枕河不知何时出现在右侧,得意地露出虎牙:“刀剑无眼,你最好别动。”
十五次。
整整十五次追捕,今夜终于得手。
苏枕河暗自磨牙。
这女贼比御膳房的老鼠还能藏,他每日借着采买之名搜遍六局一司,竟寻不到半点踪迹。
今天终于胜了一筹。
“本大人呢,也不想杀你。”
他故意把刀背往她喉间蹭了蹭。
“虽然你拿的都是坏掉的食材,但皇宫重地,小女贼……”
话音戛然而止。
宋悦笙突然侧头,刀刃在她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殷红的血珠顺着银白的刀刃滑落,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掌印,你没权利杀我。”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每次都往宸阙宫跑,你不知道我主子是谁吗?”
苏枕河瞳孔骤缩,急忙撤刀,却仍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太后仁慈,从不苛责下人。”
“呵。”
宋悦笙轻笑出声。
夜风掀起她的面巾,露出小巧的下巴。
“能做到掌印,说明你在宫中待得够久。可你年纪大不,足见有过人之处,怎么还这么天真?\"
夜风卷起两人的衣摆。
苏枕河盯着她颈间那抹刺目的红,突然想起半月前太后最宠爱的仁嬷嬷,正是在宸阙宫后的枯井里被发现的。
对外说是失足,可那具尸体......
“宫中或许有善人。”他猛地收紧五指,将她手腕掐出红痕,“但绝不是我。”
“小女贼,要怨就怨你命不好,被送到宫里当差......啊!”
剧痛突然从手腕炸开。
苏枕河低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天旋地转——
“砰!”
他重重摔在青石板上,仰头只见那女贼立在墙头。
无星无月的夜色里,她的轮廓模糊不清,唯有声音清晰传来。
“苏大人以为,什么人都能在太后身边伺候?”
瓦片“咔嚓”轻响,她纵身跃下高墙夜风送来最后一句话:“今夜之事,我不会告诉太后。苏大人,好自为之。”
脚步声渐远,苏枕河一个鲤鱼打挺翻上宫墙。
宸阙宫方向的宫道空空荡荡,只有禁军的火把在远处明明灭灭。
“见鬼了......”
他揉着生疼的手腕跳回尚膳司,忽然瞥见手背有银光闪过。
半根银针扎进皮肤,针尾还颤巍巍地晃着。
还是个大夫?
他挑眉拔针,针尖带出一粒血珠。
可手背上已经有血痕。
想来是方才那女贼脖颈伤口滴落的。
“啧。”
虎牙无意识磨了磨下唇。
难得在宫里遇到这么有趣的人,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宫外逍遥自在的日子。
那道伤......应该死不了吧?
苏枕河转念又气笑了。
他明明用的是刀背,偏要往刃口上撞,活像故意寻死似的。
夜风掠过尚膳司檐下的铜铃,苏枕河突然想起她临跳墙前那句话。
“什么人能在太后身边活下来?”
指尖银针倏地捏弯。
苏枕河脸上的表情逐渐黯淡下来,将银针随意地一丢。
虽然不舍,但下次见面……
他一定会杀了她。
**
残梧殿的中药材都是杂质较高,需要丢掉焚烧的。
宋悦笙没办法用它们来治疗脖子上的伤口,让本就不富裕的药库雪上加霜。
因此,她用执棋的匕首划破衣服简单系在脖子上后,直奔太医院而去。
「悦姐,你怎么说自己是太后宫里的人啊。」
宋悦笙的脚步未停。
「苏枕河对我的兴趣不小,他若日后频繁出入宸阙宫,难免会招致闻彧的猜忌。
如今朝堂之上太后势力未消,闻彧作为皇帝,不会容忍尚膳司掌印这等掌管帝王饮食的要职,落在太后一党手中。
虽说不知道本世界女主的机缘如何,但男主之间的制衡抗衡,必会影响各自势力的消长。
从某种程度而言,也算为我们的任务值添砖加瓦了。」
蓝麻雀听得云里雾里。
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但它不想被悦姐觉得没进步,用着论坛上的万能回复,「悦姐厉害!」
宋悦笙熟练地闪身翻进太医院偏门,轻车熟路地撬开药房窗户,落地时却踩到了一地碎陶。
“砰!”
陶片飞溅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宋悦笙浑身绷紧,耳尖微动,听见内室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响。
太晚了。
月白色官袍掠过屏风,沈栖鹤执灯而立,清俊的面容在烛火下半明半暗。
他腰间银针囊微微晃动,针尖在灯下闪着寒光。
“第八次了。”
温润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沈栖鹤缓步上前。
宋悦笙正准备从窗户原路跳回,却见几个太医从远处匆匆赶来。
她反手阖窗的刹那,沈栖鹤已近在咫尺。
“这次又偷什么?”
沈栖鹤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眉头微蹙,“还是......”
“借点金疮药。”宋悦笙梗着脖子,声音沙哑,“日后还你银子。”
沈栖鹤忽然轻笑,灯火在他眼底跳动:“女贼也会受伤?”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悦笙迅速灭灯,拽着沈栖鹤跌入药柜阴影,匕首抵上他腰腹,掌心紧捂他口鼻:“配合点,沈院判。”
两人贴得极近。
沈栖鹤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和她如擂鼓般的动静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不觉得是这过于近的距离。
因为他瞧见了她额头上的薄汗和她系在脖子上黑布条上渗出的血。
门推开。
几个太医点了火折子查看,瞥见窗边不整齐的碎陶。
“沈院判的捕猫陷阱成功了?”
“应该不是。按理说,猫跳进来踢碎陶瓶会受伤,但你们看,都没有血痕。”
“那刚才是什么动静?”
就在此刻——
“嗯......”
沈栖鹤突然在她掌心下发出暧昧的鼻音。
宋悦笙瞳孔骤缩。
这狗东西要干嘛?
却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什么声音?”
脚步声逼近。
宋悦笙将匕首从沈栖鹤的腹部移开,轻移旁边一步,方便等会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只要有人来,她就挟沈栖鹤以令众太医。
他是院判,医术又高。
别的太医不会不救。
只要有时间空隙,她就能离开。
然而,沈栖鹤突然搂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他怀中,指尖一挥,三枚银针穿透窗纸,远处随即传来“砰”的碎裂声。
“定是逮着那只野猫了!”
“走吧走吧,去看看。”
……
门关声伴随着脚步声远去后,宋悦笙松开捂在沈栖鹤唇上的手,却听他低声道:“我刚才救你一命,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比如……你是谁?为何要三番五次地来太医院拿那些准备焚烧的药材?”
“是谁指使你的?你们拿那些劣质药材是准备拿到宫外贩卖,进行谋取私利?”
宋悦笙忍着疼痛,将腰间的手大力地扯开,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我是谁?”
她单膝压住他胸口,匕首寒光映亮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我是你祖宗!”
手刀劈下的瞬间,沈栖鹤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她因疼痛而微微发颤的睫毛。
意识消散前,他模糊地想。
原来这个总游刃有余的女贼也会失控。
以及……银针拿少了,刚才冲动,把三根银针全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