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黄昏,天边就阴沉起来。
李暝见来到党项营地接妹妹时,却发现她是从党项可汗的牙帐里出来的。
幸亏她出来时,那身黑衣短袍严严实实,怀抱叠好的铠甲走在前头,小脸儿粉扑扑的。而她身后跟出来个穿羌服的瘦高个儿。
给李暝见引路的米擒林,赶紧抬手介绍:
“李公子,这位就是我们拓跋部的可汗。”
紧跟着,米擒林也冲万郁无虞引见:
“可汗,这位公子说是华胥国主的兄长,来找他妹妹。”
少年可汗先是眉头紧锁地,拿阴寒凤眸瞥向身旁的姑娘求证。
元无忧接收到眼神信号后,立马点头,“确实是我兄长,自幼在南疆长大。”
万郁无虞这才抬腿上前,动作干脆利索地冲李暝见抱拳道:“我是…拓跋宁丛。”
李暝见却道:“随母叛国的万郁无虞么。我认得你。”
闻听此言,除了李暝见本人,在场的万郁无虞、元无忧和米擒林,都齐刷刷抬头,惊愕地看向这个绑着麻花辫的美貌少年。
万郁无虞对他陌生,只第一眼就觉得他,眉眼鼻唇都挺眼熟,是个俊艳的冷美人,就是五官阴郁,浑身透露出一股森寒鬼气。
等他一开口,万郁无虞对他的好感顿时消失,也不觉得他长得好看了。
倒也不能怪李暝见一见面就挑事。
只是他瞧着眼前这个党项可汗“拓跋宁丛”不真诚,藏的很深,没几句真话。
即便此时少年可汗衣衫严整,脸色苍白,李暝见也从他眼里,看到了不寻常的羞赧和怨怼。像被人撞破了奸情的不甘。
而且他看向妹妹那一眼里,情愫太黏了。
元无忧一看事儿要不好,赶紧走到黑衣少年面前,“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一听女国主热络地喊他叫“哥”,万郁无虞那眼神瞬间就不对劲了。
李暝见斜睨了那位党项可汗一眼,正看到拓跋宁丛凤眸阴鸷,寒光迸射,好像自己一旦说他不好,他就要发威一样。
要搁自己的脾性,绝对会跟他干一仗,但李暝见此时碍于妹妹的面子,也没当面戳破他的歪心眼子。
最后,李暝见只是感谢党项可汗收留自己妹妹,警告他一嘴别再当叛徒,顺便警告他赶紧走,周军奔这边来了,就带元无忧离开了。
而少年可汗望着兄妹二人的背影,没说一句话嘱咐,也没跟过去一步,可是目光就没离开过,直到视线范围内,再也看不见她。
米擒林这才踱步,走到自家可汗身边,咋舌道,“这李公子是谁啊?没听说过华胥那个独苗女国主有哥哥啊?在外面认的吧?”
少年可汗凤眸阴寒,沉声道:“他的身世和血统存疑,华胥和元家也没认下他。所以,他不算。”
“哦哦,那他架子挺大啊,一看就是世子子弟,你看他这官腔做派,跟他才是华胥国主一样。这不会是女国主教的吧?”
“不会。”彼时,万郁无虞眼里的狠戾毫不遮掩,“他总共没回中原待几天,他怎么还没死在南疆呢?”
闻听此言,米擒林都被他的狠绝吓到了,扭头看向自家可汗。
“可汗,您以前跟他有仇啊?”
万郁无虞平静道:“刚结的仇。”
“为啥?……哦对,因为他拐走了女国主啊?”
这下自家可汗没回他。
只是扭头,往牙帐方向走去。
米擒林抬腿跟上,特意挨他极近,还一手挡住脸,冲他小声道,“可汗可汗,你们共处一室一下午了,就没……有点进展啊?”
万郁无虞头也没回,只闷声道:“有。”
“那我教您那几招,您用没用啊?有效果没有?是不是把她勾的抓心挠肝,急不可耐了?”
“……嗯。”
“她吃到甜头了,挺高兴吧?那她怎么走的毫不留念啊?”
“不知道,她好像不太高兴……可能有些嫌弃我。”
“那怎么可能呢?”
万郁无虞想了想,眼神沮丧。“把她的手刮破了,她说我是狼牙棒。”
“啊?!”
米擒林挺震惊,此时刚巧俩人走到牙帐门口,他先是挥手撵走了守门的卫兵,又掀开门帘,“可汗您先进去,我分析分析你俩这事儿。”
少年可汗边进帐边闷声道,“不必了,走一步算一步。”
“别介啊,您别伤心,那谁不是认识一帮西域药商吗?我这就派人给他传信,让他找点那种…祛疤嫩肤的东西回来,这个肯定不是事儿。”
——另一头。
元无忧骑着马,跟自家兄长并肩走在回新野的路上。
她本来就怕李暝见盘问自己和万郁无虞,一道上都挺精神紧绷。偏偏他还不吭声,俩人对着沉默半天,元无忧偷瞄了身旁的兄长几眼,还被他逮住几回,都害怕了。
最后憋不住,只能主动开口问:
“襄阳太守让你来的啊?有紧急军情吗?”
“没有比把你带回来,更紧急的军情了。而且你那个忠臣不信任我,每时每刻都念叨着让你回去主持大局。”
“哦……那个,于太守人就那样,愚忠。”
见妹妹终于放松警惕,李暝见故作无意,语气慵懒道:
“那个党项的叛徒,对你倒挺上心,他给你献媚了没有呢?”
“啊?说啥呢?”元无忧还是被问的猝不及防。
黑衣少年哼道,
“你别装糊涂。他肯定喜欢你,你也没拒绝他投怀送抱是吧?而且男人看男人最准了,他鹰视狼顾,可是个狠家伙,眼睛里都是野心。”
元妹妹有些心虚地悻悻道,“万郁无虞挺好的,他只想做我家人而非夫妻,也不争宠吃醋,他不想做正室,却有正室的胸襟气度。”
“其实你身边的男子,就他最有野心。”
“哥你别草木皆兵,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是称王称霸的材料啊。”
“不是说称王称霸的野心,是感情上。其实那天在木兰城通过你的梦,我看到了你和他。”
元无忧瞬间满眼惊恐。“你看到什么了?哦不对,我们也没发生什么啊?”
李暝见没好气地哼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看见你跟别的男子亲热,都用昏君和狐媚惑主威胁你警告你,他这醋吃的都无差别攻击了,还假装是为你好,他这计谋多高啊?你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