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附和孙笑笑在孙齐公寓碰面的时候，有种修罗场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提前约好，却又同时进了孙齐的门。
可能来之前都想着要避开对方，只是很不巧，负一楼上来的刘子附正巧在一楼接到了孙笑笑。
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孙齐觉得有些可惜。
刘子附要是喜欢女孩子该多好，他们俩也算是般配。
他并不知道这俩人前世是个什么情况，当然，这也是刘子附和孙笑笑默契地没有告诉他。
他们要是知道孙齐此刻在想什么，估计能立马跳起来。
如果不是白术，公孙长留和莫沉焉的确会有一段孽缘，可偏偏白术改变了公孙长留的人生轨迹，而赫胥的出现也将莫沉焉带上了正途，以至于原属于他们俩的缘分在最开始就断了个干净。
仅仅只有那一世也就算了，偏偏公孙长留借着体内的五色石和孟婆做了一场交易，导致他们原定的几世姻缘也都没了后续。
孙齐察觉出火药味渐浓，扫了二人一眼，出声提醒道，“你们俩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较劲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刘子附一听这是要逐客，立马收回视线，乖巧地端正坐姿，憨笑着说，“有事有事，我不是刚去过白雨那个项目吗，有些发现要跟你说说。”
孙笑笑一听这狗腿子的话，立马嫌弃地怼道，“呵，你是真够意思，说好了我去你们工作室帮忙，有什么发现你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怎么，我哥在第一时间之前呗？”
眼见着又要掐起来，孙齐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客气的训斥道，“够了啊，你们再吵就都给我出去，吵得人头疼！”
刘子附挑衅地看向孙笑笑，趁着孙齐不注意做了个鬼脸，语气倒是诚恳得很，他说，“是这样的，那个项目下面是个尸坑，不过怨气没那么重，应该都是些原住民，死后被埋在那儿的。我原本想着去会会鬼差，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有用的消息，可你们猜今天来监察的是谁？”
这话倒是勾起了兄妹俩的兴趣，不过他们不是好奇来的是谁，而是好奇，刘子附竟然真能见到鬼差，并且还能说上话。
活人能看见鬼魂的本就不多，能见到鬼差更是前所未闻，就算孙笑笑知道刘子附有些本事，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见兄妹俩只惊讶不吭声，刘子附也就没了卖弄的兴致，撇着嘴将工地上的事讲述了一遍。
他和钱程早上出门原本不是为了堵白雨，而是想去工地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逮到个有身份的鬼差，凭他和孟婆的关系，试着套出些和那位有关的消息。
然而好巧不巧，阳间很久没发现过较大规模的尸坑，刘子附帮忙超度了这一批的游魂，地府就着了个有身份的神官上来对接，要是碰上刘子附，顺带道个谢什么的。
而上来的，正是崔判官。
照理说，崔判官和刘子附是没什么交集的，可巧的是，刘子附某次去地府报到的时候，在孟婆那里和崔判官打过照面，所以这次勉强也算是熟人见面了。
两人都不是会寒暄的主，也就有啥说啥了。
孙笑笑听不得他啰里吧嗦的，压着怒意催促道，“你就挑重点说吧，我们可不想知道太多关于地府的事。”
刘子附瞪了她一眼，朝孙齐看去，见他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无奈只得挑重点说，“我问他知不知道大人的踪迹，或者能不能帮我问问孟婆，请她给我透露点消息，你们知道的，我和孟婆有些交情，难得请她帮个忙，多少应该给点提示。”
他看了眼俩兄妹，从他们脸上复制粘贴般的表情可以确认，这俩人不太会捧场，
于是他放弃了调节气氛的念头，继续说道，“崔判官说，他上来之前孟婆就打过招呼了，大人的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这是他自己的命数，旁人不能插手。”
说完这一句，他看向孙齐，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孟婆还说，要想找到他，得靠你自己，我们使多大的劲都没用，这是你让神等候的代价，也是孟婆给予你的馈赠。”
孙笑笑听得一头雾水，她小声嘟囔道，“这算哪门子的馈赠？我哥什么都不记得，要他怎么找？”
刘子附思量片刻解释说，“我觉得吧，要真是孟婆的馈赠，肯定不是指让他去找大人，而是找到大人之后，他将会得到什么。孟婆不是个吝啬的神，没有意义的东西她是拿不出手的。”
孙笑笑将视线转向孙齐，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皱眉问道，“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孙齐倚在沙发上，挑眉看了眼两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什么都不记得，要我怎么找？而且，白术是白术，我是我，就算他是前世我是今生，我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关联了，孟婆所谓的靠我，其实靠的是白术，而不是孙齐。”
事实上，孙齐对于那个人的了解，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那点不一样的情愫，到底是他孙齐的，还是白术的。
如果不是他确信自己是独立的个体，或许真的要放弃寻找那个人了。
孙笑笑明白孙齐介意的是什么，其实刘子附也明白，只是他们都不好对这件事做过多的劝说。
白术对于他们而言，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且也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员，可对于孙齐来说，白术只是个传说，比神还遥远的传说。
劝多了，难免会让孙齐生出更多的排斥，甚至是厌恶。
刘子附吸了吸鼻子，看了眼窗外的天气坏笑着问，“今天这雨有点大，要不我们今晚都在这儿住下？我叫外卖，咱们吃龙虾好不好？”
孙笑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了句，“你撇开我自己过来，就是想在我哥这边过夜的吧？”
刘子附掏出手机，假装没听见她的讽刺，一边点开外卖软件一边念叨着，“每种口味来两斤好了，三个人，十斤肯定不够吃，你们俩喝酒不？啤酒怎么样？”
孙笑笑无语地将视线转到孙齐身上，见他正出神，怕是也没听见刘子附说要过夜的事。
她在心里暗自叹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孙齐接受白术这个身份，虽然孙齐是她亲哥，她不可能偏帮外人，可白术不是外人。
她甚至有想过，如果孙齐不是白术，她哥还有没有机会留在那人身边。
那两人之间的羁绊，很难挤进去第三个人。
活了二十几年，突然要去接受一个新的身份，换做任何人都是比较难适应的。
虽然孙齐用了两年的时间来面对这件事，可他依旧无法认可自己是某个人转世的这种说法。
更遑论，还要他接受前世今生的自己都恋慕着同一个人。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注定的缘分，可在孙齐心里，他会去质疑这段感情的出发点，到底是基于他自己，还是那个所谓的前世。
太过独立的人很怕被旁人左右思想，尤其是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不想让自己太过被动，更不想成为别人感情的载体。
孙笑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正巧看见孙齐趴在阳台上发呆。
外面的雨声很大，她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到孙齐。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孙齐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孙笑笑甩了甩手上的水，小声问道，“怎么不睡觉？那个家伙睡觉不老实吗？”
原本刘子附是想睡客厅的，可孙齐担心他这个一七八的大小伙太憋屈，就让他去主卧同睡了。
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不应该的，可毕竟两人认识近二十年，总不能为了避免尴尬而刻意疏远对方。
孙齐将手机随意地丢在茶几上，孙笑笑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纹有狐狸的照片。
她坐到侧边的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边看边问，“你还在纠结吗？”
孙齐无奈地轻笑出声，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不该纠结吗？”
孙笑笑觉得，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想不想。
她不是很喜欢莫沉焉的性子，因此也不想承认自己就是莫沉焉，可她也不能否认过去。
和孙齐的区别在于，她是自己发现所谓前世的，而孙齐是被他们告知的。
可能这就是接受程度不同的原因。
如果是旁人和她说，自己就是那个讨人厌的莫沉焉，她估计也会像孙齐这么排斥。
所以，她从不强迫他去接受那个身份。
“哥，你和他之间，缺的是那段记忆，如果记忆回来了，你还会这么排斥吗？”
孙笑笑仔细盯着孙齐的表情，想看清他对于白术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却见孙齐神色游离，似笑非笑地回说，“你看过一场电影，会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去吗？”
孙笑笑听得有些心虚，这个道理她也懂，孙齐是想说，她将自己代入到了别人的故事里，已经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
可她也知道，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一个人变成一只猫，什么前世今生，恐怕连刘子附能掐会算的本事她都会嗤之以鼻。
孙笑笑眼神复杂地看着孙齐，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
“哥，你会否认赫胥吗？他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正常人。如果你能接受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前世？我很难跟你解释白术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哥，如果他不选择提前结束生命，或许你就不会是现在的你，你也没有机会遇见那个人。”
孙笑笑的本意是和他分析实情，可想到白术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赴死的，她就很怕孙齐将那个狐妖给否定了。
她不知道白术最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是不是陪在他心心念念的人身边，可她知道，那只狐狸希望陪在赫胥身边的，是他白术，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可如果连他自己都否定了他，那只狐狸就真要消失在这世上了。
孙笑笑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她不该拿赫胥出来说事，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如果不是白术，赫胥一定会去寻找真正的白术，而孙齐迟早要直视这样的局面。
她将手机放回到茶几上，看着愣神的孙齐轻叹道，“哥，他不是臆想出来的人，也不是要和你争夺什么的人，他是你的一部分。况且，如果连你都不承认白术，那个人要怎么办？几千年的羁绊，不是你一句不记得，就能当做不存在的。”
这件事，对于孙齐来说很残忍，他如果接受了白术这个身份，就有种和别人分享自己一切的感觉。
可要是不接受，就等于是亲手将那个人推了出去。
在私欲和自己之间，孙齐会怎么选，不仅孙笑笑想知道，卧室里的人也想知道。
刘子附翻过身，看向空着的半张床，觉得自己很可笑。
追逐了几世的人，竟然是真的不想承认过去的自己，别说赫胥要怎么办，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当初决定追寻白术，也不是非要得到什么结果，他只是想留在那个人的身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现在人是找到了，可又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白安安三岁以后就开始独自睡觉了，即便夜里要上厕所，也是不需要叫人的。
她爬上小凳子将洗手间的灯关掉，回到客厅的时候，却看见小黑蹲在阳台上盯着外面看。
她垫着脚向阳台走去，来到小黑身边的时候轻声问道，“看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觉。”
黑猫的尾巴在窗沿扫了扫，发出一声细微的“喵”。
白安安趴在窗沿上歪头看着他，笑着问，“那你要不要去找找？”
黑猫又“喵”了一声，随即跳回到地上，往白安安的卧室走去。
白安安跟在他身后也回了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主卧的门打开了。
白雨看着次卧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听见里面传来一句，“你要是想起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
他不知道白安安要找什么，但他知道，女儿这是在跟小黑说话。
唐茹说，他们家遇到过猫神。
白雨觉得，只要不危害到家里人，是神是鬼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