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自从忙碌起来,就没再想起过刘子附和孙齐的事,毕竟他要担负起一家三口在南城的吃住开销。
唐茹虽然也上班,但是白雨从来不用唐茹的钱,白安安的消费也都不会让唐茹去买单。
这是他求婚时做出的承诺,他赚钱养家,唐茹不想工作就在家带娃,想工作也随她,赚的钱她自己零花。
唐茹虽说是个大小姐,可是却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即便白雨承诺了养她,她也从来没有当过全职主妇。
新的工作环境让唐茹没法儿按时按点的去接白安安,白雨就每天下午空出半小时去幼儿园,将白安安接到公司后再等下班。
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可白家却乐在其中。
南城的秋季很短,短到月初还在穿短袖,月末就得将小棉袄给扒上身。
也幸亏刘子附当初提醒他要准备好冬衣,不然白安安可不得病一场。
看着白安安在休息区玩平板,财务艳羡地对白雨说道,“你家女儿可不得了,幼儿园就开始看历史剧了。”
白雨听得有些懵,他好笑道,“她那是看动画片呢,怎么可能看得懂历史剧。”
财务是个三十多的妇女,自己家里也有个孩子,不过比白安安要大几岁。
她奇怪地问白雨,“你不知道吗?她在看《大明王朝》呢。”
白雨听得头都要大了。
前段时间唐茹才提过,说白安安好像在看《大秦帝国》,他当时还嘲笑唐茹来着,说白安安才几岁,怎么可能看得懂那些正剧。
唐茹被他说得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白雨轻手轻脚地走到白安安身后,瞄了眼她手里的平板,顿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见财务端着杯子走了,这才转到白安安面前,蹲下身看着平板问道,“你看得懂这些吗?”
白安安转过脸看着白雨,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她问,“看不懂就不能看吗?”
这……
白雨感觉和女儿的交流有些障碍,不是女儿太幼稚,而是他将女儿想得太无知。
没人规定看不懂就不可以看,也没人规定,小孩子不能看历史剧。
他伸手揉了揉白安安的短发,笑道,“能看,爸爸就是好奇,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些电视的,不看动画片了?”
白安安伸手将公主头打得蓬松些,仰着小脸笑道,“小黑说我看那些东西没营养,他就给我讲了一些故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问了幼儿园老师,有没有类似的故事可以听,老师就给我推荐的几个。”
白雨听得心头直颤,他又瞄了眼周边,确定没旁人,于是小声问白安安,“那你有没有和老师说,是谁给你讲的这些故事啊?”
白安安点点头回道,“问了,我说是小黑讲的。”
白雨听罢立马警觉起来,他刚要接着问,就听白安安继续说道。
“但是我没说小黑是谁,我觉得,秘密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才行,老师还不算是好朋友。”
听着白安安稚嫩的声音讲出这样有逻辑的话,白雨不禁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的很失败。
因为女儿的优秀,并不是他教出来的。
他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安安啊,有些秘密,其实可以不用和任何人分享的,因为你无法控制别人的嘴,要是秘密被传了出去,就不是秘密了。”
白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眼神又转到了平板上,边看剧边应道,“行,那我谁都不说。”
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于是扭过头问白雨,“连爸爸妈妈也不能说吗?”
白雨被问的一愣,他眨了眨眼干笑道,“那倒也不必,爸爸妈妈能帮你,也会保护你。”
父母有多做难,看白雨的表情就知道了。
女儿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他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白雨下班的时间比唐茹早,于是他下了班就带着白安安去超市逛一圈,买一些晚饭要用的食材。
白安安不是个需要人盯着的孩子,白雨在蔬菜区选菜,她就在附近的鲜奶区选自己想喝的奶。
超市里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白安安伸手去够冰柜高出的酸奶时,被一旁的小推车给撞了一下。
小丫头踮着脚,一个没站稳就往旁边栽了去,撞人的小伙子刚准备叫出声,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伸手将小姑娘给捞了起来。
白安安跌进那人臂弯里,只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见过没几次的脸。
撞人的小伙子看白安安没事,忙不迭地溜了,生怕被讹似的。
白安安站直身子,理了理自己的小裙子笑着打招呼,“叔叔好,谢谢叔叔!”
孙齐一听又是“叔叔”,咬着牙蹲下身问道,“小朋友,为什么你叫刘子附哥哥,却要叫我叔叔呢?我看着比他老吗?”
白安安盯着孙齐的脸打量了一番,笑着回说,“你要是喜欢听我叫你哥哥,那我以后就叫你哥哥,可是我觉得你比刘哥哥看起来成熟稳重,所以才一直喊你叔叔!”
孙齐一听小丫头这番解释,立马就不纠结了。
他抬眼看向冰柜旁杵着的刘子附,挑衅道,“听见没,我比你成熟稳重!”
白安安转过脸看向身后,果然瞧见刘子附龇着牙瞪着孙齐。
不等刘子附申辩,白安安就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笑说,“没关系的哥哥,你也会变成熟的!像叔叔一样!”
公孙长留以前有个儿子,只是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将儿子放在心上,也没有很用心地去教导过。
瞧着这样的白安安,他想起孙笑笑曾经跟他提起的元锦的好,突然有些后悔了。
元锦应该和白安安一样,机智又聪慧,还很会拿捏人心。
刘子附伸手将白安安刚刚想去够的酸奶给拿了下来,递到她手边夸赞道,“安安的小嘴可真甜,你叫我什么都行,我可不像某些人,非要纠结个称呼!”
孙齐也不理会刘子附的阴阳怪气,他问白安安,“你怎么又一个人?家长呢?”
孙齐每次见到白安安,她都是一个人,虽然她的父母一定就在不远处,可他还是觉得不安全。
尤其是人流量这么大的超市。
白安安将酸奶抱进怀里,伸手指向蔬菜区,可她看了好几眼都没找到白雨,于是又愣愣地往肉食区看去。
孙齐一看她这动作,就知道她家长去买菜了。
生鲜区就在旁边,难怪敢让白安安自己在这里呆着。
刘子附看了一圈也没见到熟人,于是自告奋勇地去帮白安安找家长。
孙齐则留在原地帮忙照顾白安安。
看着白安安抱着酸奶的乖巧模样,他忍不住笑着问,“平时都是谁教的你啊,这么会说话,还分得清谁成熟,谁不成熟。”
白安安得意地扬着笑回道,“小黑教的呀,他说,成熟稳重的人一般话都比较少,他们不爱说废话,只做实事!”
她眼睛转了转又反口道,“也不是说话多的人不好,刘哥哥就是比较爱说话,人也挺好的,他还帮爸爸忙呢!”
孙齐笑着摇了摇头,对白安安的感官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是他家妹子比不了的高度。
刘子附将白雨带回来的时候,两人边走边聊天,倒是和谐的很。
白安安喊了声“爸爸”,然后便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
孙齐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转身去冰柜挑孙笑笑喜欢喝的奶饮。
只是他刚伸手去触碰奶瓶,整个人就顿在了那里。
刘子附见孙齐手僵在那里不动,于是伸手去将那瓶奶给拿了下来。
他仔细打量着瓶身好奇道,“看什么呢,里面有什么东西吗?结了账再找他们投诉是不是可以得到赔偿啊?”
刘子附清奇的脑回路惹得一旁的白雨直想笑,却又碍着面子不好当面嘲笑人家。
于是他牵着白安安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白安安的一声“叔叔再见,哥哥再见”终是将孙齐喊回了神。
他盯着白安安的背影喃喃的问道,“你知道小黑吗?”
刘子附抬眉不解地回问,“什么小黑?”
孙齐垂下眸子,没去接刘子附的话。
他将和白安安接触以来的记忆缕了一遍,发现小丫头提到过好几次小黑。
而每次,他都觉得白安安口中的小黑不过是她夸大其词罢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忽略了什么。
刘子附仔细瞧了半天,没从那瓶奶里发现什么东西,于是将奶瓶塞回孙齐手中问道,“这奶没问题啊,你到底看什么呢?”
孙齐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平静地回说,“看你身后。”
刘子附随意朝身后扫了一眼,转过脸刚要问孙齐到底在看什么,却又猛地转过身朝身后某处瞧去。
孙齐又拿了两瓶饮料放进地上的篮子里,拎起购物篮叮嘱道,“好好想想再开口,不然就继续装不知道,别伤了人还不自知。”
刘子附将孙齐的话听进了心里,顿时感到一丝苦涩。
所以,孙齐是在假装不知道吗。
钱程见刘子附身边的男人离开了,他才走上前打招呼道,“这么巧,在这里都能遇到。”
刘子附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反问道,“是真的巧吗?”
都知道他在孙齐这边,老两口也知道孙齐住在哪个小区。
只要钱程有心打探,还是能找到这附近的。
以前的刘子附是不会想这些弯弯绕绕的,或者说,除了和孙齐有关的,别的他都不会去多想,别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可前一日孙齐才敲打过他,忘性再大,他也知道这不是小事。
尤其他自己就是个求不得的人,更不愿看着别人也深陷此局。
只是他不确定,钱程到底是不是像孙齐所说,对他也有着特别的心思。
钱程将手里的购物篮提到刘子附面前,显摆似的说道,“你看,我来买东西的!”
刘子附将脑袋探过去瞧了一眼,还真是满满当当的零食。
他看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随口就问,“你买这些做什么?”
话刚问出口,他就想起,前些年他经常吃这些所谓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大多都是钱程塞的,他说自己不爱吃。
可不爱吃,他又为什么要买呢?
刘子附打量着钱程的表情,见他笑得没心没肺,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档口揭穿他。
况且孙齐说的没错,别误伤了无辜的人。
在刘子附心里,如果钱程真的对他“有所图”,那也算是个无辜之人了。
毕竟他不仅给不了回应,甚至还想劝其回头是岸。
他是个明白人, 自己吃过的苦,他能劝退一个是一个。
两人跟在孙齐身后慢悠悠地逛着超市,刘子附对哪个东西多看了两眼,钱程便将其捡到购物篮里。
他以为刘子附还会像从前一样心大,却不知道那人将这一切尽数收入了眼底。
这是钱程第一次见孙齐,哪怕他和刘子附认识了九年,也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孙齐的存在,却是今天才有机会见到本尊。
而刚刚他躲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他就确信,孙齐就是那个被刘子附藏在心底的人。
他从没见过刘子附粘人的一面,即便和他的爷爷奶奶也从未如此。
他偷偷瞄了眼刘子附的侧脸,又看向前面那人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赢不过。
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他都比不过孙齐。
哪怕他现在是南城上流圈子里响当当的人物,也不过是欺世盗名。
没了刘子附,他就什么都不是。
见钱程不吱声,只跟着他,刘子附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缓解尴尬。
只是他还没想好措辞,就听身旁的人小声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刘子附被这问题给问傻了,他感觉钱程和孙笑笑一样虎,说话根本不看场合。
可既然对方都将这个问题送到面前了,那他就只能却之不恭了。
刘子附大方地点头承认道,“我喜欢他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钱程随手捡起几包散装辣条放进购物篮里,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刘子附伸手将那些辣条丢回到散货区,不紧不慢地回说,“久到你无法想象。”
钱程知道会是很久,可刘子附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他心里发凉。
这世上最不可能超越的,就是无法衡量的距离。
以及心头一点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