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笑笑登机前给赫胥的手机发了条信息，她知道那个手机没有上锁，对方一定会看见。
她说，“我哥将那两个东西都带着了，刘子附说，或许跨过国境线那些封印就会解除，如果是这样，应该能帮他恢复记忆。他愿意试着去接受以前的自己，希望你能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对于白术这个身份，孙齐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如今愿意面对，有且只有一个原因，孙笑笑确信如今的赫胥一定能看破。
她作为妹妹，想给亲哥争取一个可能，她觉得赫胥应该也能理解。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越界了，她也厚着脸皮发了那条信息。
直到广播提醒关闭通讯设备，她才等到赫胥的回复。
孙笑笑看着和老爷子聊公事的孙齐，一时有些看不透自己哥哥。
赫胥回说，“这种封印解除会有些不适，你最好提前让他睡下，无论能不能恢复，左不过一场梦的事。”
她从包里拿出三个眼罩，递给身旁的人说道，“别聊了，赶紧睡觉，到那边有得忙，提前倒时差。”
孙齐看着妹妹若有所思的样子，接过眼罩安抚道，“别紧张，我和爷爷都帮你安排好了，那边也有熟人照顾你。”
孙笑笑斜了他一眼，轻嗤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就是怕你们打扰到别人睡觉。”
这趟要飞好久，落地也不过是那边的上午，如果不在飞机上就开始倒时差，到了那边怕是熬不到晚上。
孙齐递给老爷子一个眼罩笑说，“爷爷你看，她都开始说教我们了。”
孙老爷子将眼罩戴到头上哈哈笑道，“小姑娘长大了，以后只会管得更多。”
孙笑笑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随手按下关机键，拉下眼罩将头歪到一边。
爷孙俩只以为她舍不得离开，心情不好，没多追究，各自戴好眼罩也准备睡会儿。
公寓里的孟婆将手机放回到茶几上，斜眼看向崔子玉打趣道，“我就说这丫头肯定发现不了吧，你看，到现在都没反应。”
崔子玉无奈地撇着嘴，“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突然智商下线了。”
“她那点机灵也是时灵时不灵，又或许是从未将大人看做异类，所以才不会好奇一只猫怎么做到发文字信息的。”孟婆好笑地转过视线，她看向猫爬架上窝着的其中一只黑猫问道，“大人，帝君说这是最便捷的法子，放在从前是个难解的题，好在如今交通发达，跨个国境线花点钱就行，连时间都要不了多少，即便他带着那两件东西再回来，也是不可逆的。”
赫胥自然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可原本他就没打算提醒孙齐将陶埙和骨珠带着，谁曾想刘子附竟主动提起了这事，还劝动了那个家伙。
孟婆说的不适，不过是记忆和被截取的命理归位时产生的些许眩晕感，只要没有难以承受之痛，或许是个连眉头都不用皱一下的过程。
即便是求不得，一场梦过去，也就过去了。
见赫胥不搭话，崔子玉和孟婆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不确信，遂问道，“大人，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黑猫瞥向客厅的两人，说出口的话却是听不出喜怒，“你们觉得，让他恢复记忆是正确的吗？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或许会给他勉强能接受的回应，可眼下，他只能勉强自己接受现实。”
要不是为了恢复人身，他或许会劝孙齐放弃过去的那段记忆，甚至是再次离开孙家。
可他不想下半生都只做一只猫，也不想糊里糊涂地过完余生。
崔子玉垂下眼眸，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回地府也和酆都帝君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必须要让白术回来。
当然，回来的只是白术的记忆，以及他那些斩不断的执念。
在崔子玉看来，让赫胥重新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
这或许对孙齐很不公平，可白术从来都只在乎赫胥的事。
在他们眼中，孙齐就是白术，他就该替白术做本该他做的事。
可崔子玉知道，赫胥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眼里，孙齐是孙齐，而白术，不过是个活在过去的人。
孟婆瞧出崔子玉在纠结什么，她暗自叹息一声回道，“大人，白术的执念比您想得要深，否则这一世的他怎么会在两年前就已经生出了同样的感情。就算我们不推他一把，他也会将自己困在囚笼里，不是走不出来，而是他根本不想走出来。如果我们不出现，您也不回来，他这一生就只能这么孤零零地过下去，时不时陷入自我怀疑，直到老死。可我给了他另一条路，即便您将他忘记了，对他来说，同样是求不得，和前世没太大区别，但他却可以凭着自己的本心选择去留，这不比潦草一生更得自在。”
对孟婆来说，凭心便是自在，当年的白术也是如此单纯地跟着心走，哪怕前路艰辛也闷头走。
赫胥不否认孟婆的观点，可他考虑得更多。
孙笑笑说，白术是唯一能让他生出喜怒的人，可见这人对曾经的自己有多重要，倘若当真如此，当年的那个自己一定不愿留白术一人活在过去。
尤其是和今生同样不完满的过去。
如果有得选，他倒是希望互不影响，各自安好。
赫胥收回思绪，试探着问崔子玉，“他的记忆还能收回去吗？”
如今他自己是什么术法都没了，若是真想还孙齐自由，就只能借崔判官的手，抹消本不该出现在这一世的白术的一切。
崔子玉自是听懂了赫胥的意思，可帝君说了，白术必须回来，一是封印不可能说逆转就逆转，二是他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当年的事到底有没有私心，虽说不会再予以审判，但该他遭的罪一样都跑不掉，地府治不了他，总有治他的人在。
崔子玉吸了吸鼻子，讪讪道，“您也说了，他的奖惩早就结了，地府如今没理由再审判他，他和陈景莘不同，陈景莘恢复记忆那是意外，而他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这“众”包不包含赫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还他自由身，白术不过是个媒介，恰巧需要他恢复记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