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语调利落明快,“看着眼生,你叫什么名字?”
两边的小厮没人吭声。
小堂左右看看,公主问的好像是自己。
他往常在羽华堂也见过不少贵人,并不怯场,立时直了身子,
“小的叫宋鹤生,小名叫小堂。”
“谁问你小名了。”一边的小厮低声喝止,拽了他。
小堂抻了抻头,他这么说,当然有他的道理。
阿羽哥哥曾说过,若是公主找到羽华堂问情报密网的事,出面接应的就是他。
他怕公主贵人多忘事,故而把自己大名小名都说全。
好叫公主知道,他不只是宋鹤生,也不只是小堂。
他是大名叫宋鹤生的小堂,大名小名都合的上,公主总会懂的,他就是那个接应人。
果然,公主认出他了。
她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气势压人,温和了许多,“原来是小堂,跟着我进去。”
……
楚乐仪本就警惕,院里多出一个生人,自称是小堂,她已经忘了小堂的样貌。
要带着人去瑥羽面前确认。
经过瑥羽的认证,她才卸去了疑心,然后给小堂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小小的“金莲蓬”。
“去吧。”
小堂的手定在那里,如同当初在易州的街头一样犹豫。
他不想要,却怕失了礼。
看了一眼阿羽哥哥,见阿羽哥哥轻轻点了头。
小堂才开口道,“小的不能要您的赏,您已经帮过小的天大的忙。”
楚乐仪打趣,“怎么不能要,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呢,你想与我算清?”
“绝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是小的的大恩人,哪能算的清,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小堂急红了脸。
她语气轻松,“既然都算不清了,还有来日方长。你就收着吧,就当是姐姐爱护你,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姐姐,啊不,谢殿下!”
小堂臊的舌头打了结,要不是阿羽哥哥在瞪他的目光如箭,他差点真的以为能把公主当成大姐姐了。
待小堂走了,瑥羽才拿出信给她看。
两人得到的是同样的消息,瑥羽这边的消息多了一点更隐秘的。
威武侯被抄家,侯府今天还并未抄出什么“罪证”。
瑥羽望着她,“殿下,好在您敏锐,让采苓去庄子上报了信,现下……是否还要派人去接应采苓?”
“那条路上已经不能再出现特别的人,现在不行动就是最好的行动。”楚乐仪把信放在桌上,“采苓的人手,足够助她警觉和避开那帮抄家的官兵。”
她接着说起威武侯,“原本威武侯斥责传令官的事,往轻了说是一时情绪激动,可以按‘失仪’发落,罚俸、降职,按他的功勋,最多是几个月的牢狱之灾。”
“往重了说才是‘谋逆’,‘欺君’。”
瑥羽急着解释,“当时威武侯虽然斥责了传令官,却并未对圣上有不敬的言论,也按圣旨的意思将大军停驻在原地,不再进攻。殿下,威武侯……他是遵了旨的。”
楚乐仪,“可掺上了前面两桩事,‘回京装病不面圣’,‘采买毒粮中饱私囊’。就足够把威武侯的‘阵前失仪’定成谋逆,现在只差谋逆的‘罪证’了。”
威武侯在后山养的那些兵,可不就能当谋逆的罪证吗。
楚乐仪自己清楚,她养私兵是为了自保,而侯爷养着这批私兵是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现在不是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如今更重要的,能牵扯到她的,是‘毒粮’一事。
只要有心查下去,可能会查到她这里。
她筹粮的好心,说不定会被有心人曲解成——帮助威武侯谋逆。
瑥羽正在沉思之时,楚乐仪继续说,“宰相要在‘毒粮’上做文章,那明桦县的县令可能就是宰相的人。”
瑥羽皱着眉,“怪不得那县令的衙役晚上偷偷运粮,说不定就是打着‘扣押毒粮’的幌子,想做实。若是我们当时真的等那县令‘查清’放人,粮食说不定就真的换成了‘毒粮’,害了将士们。”
她说,“你们当时行动的很及时。既然粮食还是好的,将士们就不会中毒,单凭一个县令说晏公子‘采买毒粮’,就如同空中楼阁一样,立不住脚。”
瑥羽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是……让前线大军那边证明?”
楚乐仪看向他,目光中有肯定,“对,让游旭直接上书,听闻有毒粮,全面检查了一遍,粮草药品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或者马匹中过毒。”
“游旭世子会不会将您的意思告诉明晖侯?万一明晖侯从中阻拦……”瑥羽不确定道。
她分析说,“宰相支持老五楚乐铭。明晖侯支持小七楚乐泓,明晖侯应该不会希望宰相呈报的‘毒粮’一事能成,更得父皇倚重。最不济,他也是隔岸观火。”
“万一明晖侯对威武侯之心难测……殿下,可否叫控蛊人到我的暗桩藏起来,直到游旭世子如您所愿,上书到了圣上眼前,再把控蛊人送回游旭世子身边缓解毒性。”
瑥羽紧紧盯着她的神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这样,游旭世子行事也会更快些,一个月,来得及的。”
若是公主有一点不舍或心疼的表情,他就想办法把控蛊人换成他的人。
所幸公主没有犹豫,她点了点头,“可以,我们现在就传令。”
他们两人的信刚送出,采苓就披星戴月的赶回来了。
她不像平素那般生机,脸上煞白,“殿下,奴婢不负您所托,星言带着所有人往招祁山赶了。奴婢从庄子上刚离开,就遇到了官兵。”
“可躲开了?”
她圆溜溜的眼,一眨也不眨,“躲开了,还好暗卫老远就听见了地面有声音,我们躲在远处的林子里,等官兵过去了很久,才从另外一条小路回来的,这才回来的慢了。”
“做的好,采苓,你此次十分英勇,救了两个府。”
“救了……两个府?”采苓呆住。
“威武侯被定了谋逆。你速度快,救了威武侯府和公主府。”
采苓张着嘴大喘一口气,瘫在地上,复又跪起来,扁着嘴像是要哭。
“殿下,奴婢就说威武侯心思有异,您这一心软,可真是沾了一身麻烦了。万一东窗事发,咱们能不能嫁祸给别人?”
瑥羽在一旁听的惊了,虽然无理了些,但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楚乐仪认真看着她,“嫁祸给谁?”
这几个月采苓都在跟着她了解朝堂,了解历史。
采苓之所以说话这么大胆,完全是因为她们曾论对过许多政事。
采苓眼睛一转,
“总不能是圣上自己发现的威武侯谋逆,万一您帮他的事被人知道了,到时候……谁说威武侯谋逆,咱们就嫁祸给谁,把水搅浑。”
“别到时候了,提前嫁祸吧。殿下,为今之计,先把您从威武侯谋逆一事中摘出来,等事情平息了,咱们再想办法除了威武侯,保护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