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相逢不相识
两人正聊得热乎,一名文书匆匆进来,对着周传玺耳语几句。
周传玺猛地站起身,对着江隽说道:“江大人,玺有重犯要抓,先失陪了。”
说完,大踏步跨出房,一溜烟不见了。
这太子看着文文弱弱的,跑起路来也忒快了吧。
江隽无奈地看向窗外,连喊都来不及,刚刚他光顾着聊别的了 ,最关键的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呢。
文书恭敬地说道:“卑职给大人引路吧。”
江隽点点头,尾随在后,阿酒早就在廊下等着他了。
走出监察司大门时,正巧看到周传玺的带着一队兵马逶迤而去。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不知道是哪位官员,又被查出事来了。
太子是文人,一点武力值都没。这监察司的人马,还个个信服他,这真不是一般的本事。
江隽驻足看了片刻,对着阿酒说道:“走吧。”
来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还未到日中时分。两人找了家酒楼歇脚,顺便吃点东西。
江隽吃了几口点心,对着阿酒招招手:“把上京城中图给我。”
阿酒忙递过去手绘的舆图。江隽手指在舆图上轻划着。在质子府上点了点,在它的必经之路上点了点。 最后又在杨楼金街处落了下来。
阿酒凑过头去:“公子,在看什么?”
江隽浅浅笑笑:“我是在想怎样兵不血刃,将太子的大麻烦给解决了。”
阿酒撕下一块烤鸭,边吃边说道:“公子还真打算帮他啊,公子不是最不爱多管闲事嘛。”
江隽看她吃得满嘴流油,忍不住敲了下她头:“鬼丫头,我总不能让他出事吧。那可是我们的储君啊。”
阿酒不信地摇摇头:“公子有这么好心?肯定是他给你画了什么大饼吧。”
江隽翻翻白眼:“快点吃吧你,一会忙正事啦。”
两人用好了饭,快马加鞭地来到了杨楼街上。杨楼街离质子府并不远,只隔着两条街道。
街角金店拐角处,有间铺子,上面挂着一个鎏金的大牌子,神算师。
正脸显眼处则挂着一面大旗子,写着算命,卜卦,合婚,取名,问吉日等。正堂里,坐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袍中年男人。正对着一副卦象大惑不解。
见到江隽和阿酒进来,他摸了下胡须,半眯起眼睛,细细端详起江隽来。忍不住赞道:
“男生女相,悟性非凡,衣重六铢,晴时无弦。公子贵不可言,必有一番大作为!”
江隽懒懒看向他:“那先生有没有给自己算一算,今日吉凶如何啊。”
说话间,阿酒向前一步,往他嘴里拍了一颗药丸:“这是穿肠毒药。没有解药,三日内,就会肠穿肚烂,暴毙身亡。”
听了这话,神算子冷汗直流:“公子,奶奶,我可没得罪两位啊。”
江隽一脸和气:“先生不必害怕,我只是有件小事,想要先生帮帮忙。”
“要是做成了,不仅解药奉上,另有十锭黄金为谢。”
神算子一听,还以为让他做什么恶毒事,忙说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不妄言; 不妄作。断不敢害人的。”
江隽安抚道:“我什么时候要你去害人了,只是要老先生配合去演一场戏罢了。”
神算子松了口气,等他示下。
江隽背起手,看着他问道:“前几日,有位公公来你这里问吉日,先生还记不记得他的样貌。”
“记得,记得。” 神算子头捣蒜般点着头。
江隽轻笑一声:“记得就好。先生说今日酉时,是做事的好时辰。先生可知那位公公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
";杀人呀。”
一听这话,神算子差点被吓瘫了。
江隽拍拍他肩膀:“我给先生个机会,让您做个大好事,也给自己多攒攒功德。”
“今日酉时,您穿得唬人一点,在正阳路西街口的质子府前候着,要是看到那位公公过来,装作自言自语,说这里紫气升腾,像是真龙所栖.....等这个公公问起来,你就说他印堂发黑,恐大祸临头.....”
“你们算命的靠嘴皮子吃饭的,向来巧舌如簧,应该比我会编。”
“事成之后,百两黄金,分毫不少。”
神算子不可置信地说道:"; 真就这么简单?”
江隽点点头:“就这么简单。之所以先兵后礼,也是权宜之计,还请先生谅解。”
他笑容蔼蔼,实在是亲善的很。神算子却知道他是个不好相与的。
一切细节敲定后,已经是 午时三刻了。
江隽带着阿酒紧赶慢赶,终于在义诊结束前,赶了回去。
济世堂前,零星的还有五六人在排队,阿酒刚要往里走,江隽开口道:“在外面等。”
坐在街对面茶点铺子,歇了差不多的半个时辰,才见那两个丫头,陪着她们主子出来。
江隽匆匆起身,走了出来。
只见夷光戴着幕篱,正准备上马车。他贪婪地盯着夷光的身影,一刻都不愿错过。
不知怎地,夷光突然有所感应般转过头来,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江隽心猛地狂跳起来,忙将目光迎上去。
“夷光”两个字还没喊出口,车帘猛地被人拉上了。
阿酒有些愣怔:“是不是主子戴着面具,姑娘没认出来。”
江隽略显得有些失望,别说夷光带着幕篱,就是光看到一个背影,他都能认出她来。
他压下声音道:“先跟着吧,看她住哪里。”
一路停停走走,马车越行越偏,在一处冷落的街道,突然慢了下来。
江隽赶紧拽住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前面马车的帘子猛地掀开,一个小姑娘,如鹞子翻身般,扑了出来。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条软鞭,猛地在空中一甩:“还不滚。”
“你们再跟着我们,我就不客气啦。”
阿酒不服气地 甩出袖子铁扇,冲上去:“你谁啊、”
“大道朝天,各走两边,凭什么你们能走,我们就不能走?”
两人叮叮当当,越斗越凶,眼看阿酒有些招架不住,江隽急忙喊道:“住手,自己人。”
竹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自己人,臭男人,滚远点。”
江隽自然是不会滚的,趁着竹青无暇顾分身,猛地策马向前,掀开了轿帘。
竹青顾不上继续缠斗,刚要追过去,却又被阿酒给拖住了。
江隽跳下马来,揭下面具,掀开了整个轿帘,看着里面的素衣女子道:“夷光。是我。”
车厢里的女子,身子动都没动,声音极是清冷:“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江隽扶着车帘,眼眸深沉,唇角携笑道:“自家的娘子,怎么可能认错。你的身形,声音和我娘子一模一样。”
“既然你说你不是我娘子,为何不敢拿下幕篱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着他猛一探身,就准备去揭女子的幕篱。
一旁的翠萍急了,忙将女子护在身边:“这位公子,光天化日下,怎么能随便拦人马车,喊人家姑娘为娘子的。再这样,我要报官了。我可警告你,前面就有官衙。”
女子声音愈加清冷:“公子真是认错人了。”
“这大千世界,相像的人很多。或许我只是与你家娘子有几分相似罢了。”
江隽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是吗?”
他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两人见面时的情形,但无一种是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真认错了人。
眼看着旁边的那个丫头,就要拉下轿帘。
江隽突然看着女子笑道:“夷光啊夷光,你不顾念我俩间的往日情分就罢了,难道你连江麟都不准备要了。”
一提到江麟,果然见那名女子的左手缩了一下,旋即紧紧地捏住了衣角,搓了下指甲。尽管只是短短一瞬,但他瞧得真切。
一个人的习惯骗不了人。夷光还是老样子,只要紧张了,就下意识地搓衣角。这么多年了,这个毛病都没变过。
果然是她。
知道自己没找错人,江隽心中既有尘埃落定的踏实,又有一丝不知所措地慌乱。她的夷光没有失忆,也没有被人控制,那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自己呢?
他忍不住抚住胸口,不断地诉说着,分别之后的痛苦和相思:
“夷光,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没有了你的消息,我多着急。就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每天吃不好,睡不香。我千里迢迢跑来北胤,为了什么?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
";你为什么变了一个人一样,真的不记得我啦。”
对面依然声音淡淡:“我不是变了一个人,而是我从来都不认识公子。也请公子自重,莫要纠缠于我。” 说着她对着翠萍说道:“既是一场误会,让竹青住手吧。”
“误会?” 江隽拧着眉,几近崩溃地怒吼道:
“夷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夷光,你不想理我可以,总要给我个理由。就是死,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的。”
可无论他怎样地质问,对面的女子都一声不吭。
他在女人面前向来游刃有余,从没如此失了风度,更没有像现在这般死缠烂打过。
他完全搞不明白,那个曾经深爱着他,把他视作一切,愿意为他九死一生生下孩子的夷光;那个总喜欢偷看他,听他弹琴,看他作画,任他索求,恨不得跟他好成一个的夷光,怎么能像陌生人一样的对待他。
他是她的夫君啊。他们一起整整三年,三年间,多少的欢乐,历历在目。她真得都忘了吗?
竹青终是甩开了阿酒,护在车前,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知道我们姑娘什么人,哪是你这种登徒子可以肖想的。”
“登徒子。”江隽脸上露出一抹怪异地笑,几近怨毒地说道:
“夷光,你来告诉她们,我是谁。”
“都一起睡了不知多少回了,你跟我说不认识我?”
对面的女子,终于动了怒:“竹青,帮我送客。”
那声音如同淬了毒,隐隐得江隽都感觉到一丝肃杀。
她想杀他?江隽简直难以置信。
得了主子示下,竹青丝毫不客气,不知从哪里摸起一把弩机道:“还不滚。”
“再靠近一步,我让你们试试这弩机的厉害吗?”
京城之内,普通人怎能随身携带此等凶器。难道不怕巡防的检查吗?
江隽思量着,挥挥手示意阿酒退下。
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阿酒看公子阴沉着脸,小心说道:“公子别急,我在马车下放了点料。一个时辰内,无论她们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
江隽点点头:“去吧。把马也牵走吧。”
阿酒不放心地说道:“公子你呢?”
江隽恹恹地看了下天:“放心,我死不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周边都是他不熟悉的景色。他迷了路,也不知道身在何方,然而他并不着急回去,而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迷迷糊糊地他走到了一处热闹的街道,街上的人似乎都在笑。
他戴着面具,站在街道中央,看着人来人往,他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只知道他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他必须把夷光找回来,心才能拼凑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