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点着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灯影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时而交织在一起,江隽心思沉沉,贪婪地看着眼前人,手伸了半截出去,却又不敢造次。
夷光开了库房的门。见白芷姑姑没动:“姑姑,怎不点灯。”
江隽头大的要命,好在他顺利的在白芷的衣袋里找到了火折子。
借着火光,他忙将墙上的壁灯点起。
夷光挑了几匹鲜亮的绸料,放在他怀里道:“就这几匹吧。”
从库房回到正堂,刚到暖房放下料子。
翠萍就捧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姑娘,看我窝在灶下的红薯熟了,趁着热乎,快尝一个吧。”
刚放下,竹青先拿起一个,剥开尝了一口道:“好甜啊。姑娘快吃呢。”
江隽有些嫌弃的看着烤红薯,黑乎乎的,这么脏。却见夷光已经拿起了一个红薯,微低下头剥起皮来:“姑姑怎么不吃。”
入乡随俗,江隽硬着头皮拿起一个品相好的。新烤的红薯,带着甜香和炭火的味道,很是暖心。融融的烛火,映照着夷光美丽的脸庞,安详又恬静。
在这里,没有成群的仆役,没有珍馐美馔。然而此刻,他的心无比静谧,安然。
其实平平安安,有一处小院,男耕女织,岁月静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吃完东西,竹青端来了温水,几人净完手后,就开始做正事了。
几人将案台收拾干净,将素锦,真丝软缎铺在上面。
量布,画样,裁样,哪怕是绝顶聪明,江隽也干不惯这些。好在翠萍手脚快,什么都抢着干,他有样学样,居然没出纰漏。
一会的功夫,案上就堆满了扇面,腰封,绣画等,各种坯形。
翠萍一边剪着样,一边说道:“姑娘把这样好的料子给出去,就不怕收不回来,要么跟绣娘们收点押钱吧。”
夷光轻轻摇头:“这些料子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于贫穷的绣娘来说,根本无法负担。她们知道分量,会珍惜的。”
“这样一块料,是可以换不少钱。但绣好了,得的利钱更多。这笔账她们都会算的。”
说着她将一幅裁好的画布放在白芷面前道:“姑姑久在宫中,也帮我画些样子吧。”
江隽抬头看她:“姑娘想画什么?”
夷光想了想道:“姑姑看着画吧,花啊,鸟儿,不要太俗气就好。”
说完对着翠萍说道:“ 你和我也画一些样出来吧。”
画画对江隽来说,就是雕虫小技。江隽应了声好,细细勾起线来。他不清楚白芷的画功如何,但想着白芷在宫里做过管事的,手应该是巧的。就画了些简单喜庆的图,什么喜上眉梢,花开富贵,并蒂莲花。
他自觉画的很差了,翠萍却拿起来看个不停:“唉呀,姑姑,手真巧啊。画的蝴蝶都像活的一样,我就是照着画,都画不像。”
夷光也称赞道:“姑姑,今日的花鸟格外有灵气。”
江隽连忙找补:“我画画状态也是时好时坏的。明日儿可能就没今个儿画的好了。”
竹青狗腿地在一旁说道:“那姑姑今日多画一些。”
江隽不好推辞,接连又出了三四个样。
眼看已是亥时,江隽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夷光见了,忙说道:“要么今日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继续。”
很快姑娘们都去洗漱了,见江隽迟迟没动,夷光问道:“姑姑不洗一下。”
江隽忙说道:“我回来的早,早洗过了。”
夷光冲着她笑笑:“姑姑乏了就先睡吧。”
江隽躺在耳房床上,哪里睡得着。没多会,就听到外面的珠帘声,他忙起身出来。
夷光看她没睡,有些吃惊:“姑姑,怎么还没睡。”
江隽厚着脸皮说道:“一时半会睡不着,想和姑娘说说知心话。”
“我,我今晚能不能跟姑娘一起睡啊。”
夷光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道:“姑姑是有心事?”
江隽做出一脸苦涩状:“是啊,眼看都要过年了,看着别人家家团圆,我也有些想念家人了。都十几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年。我一想就睡不着啊。”
夷光看着她道:“那姑姑过来吧,我刚好有事和你说。你睡外面还是里面?”
江隽几乎想都没想说道:“外面。”
夷光脱下鞋袜,就爬到床上:“姑姑,那你熄灯啊。”
江隽心中波澜起伏,低声应道:“好。”
屋内一片昏暗,江隽躺在外侧,再也不担心因为脚大穿帮了。
他侧身来,在黑暗中贪婪着盯着夷光看。他们近在咫尺,他却不敢碰触一下。只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
他那么静静躺着,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还是夷光先开了口:“姑姑不用太担心家里人。也许他们很快就有机会平反了。”
江隽有些惊讶地问道:“真的?”
夷光十分肯定的说道:“前段时间的私田案,有眉目了。是谢家做的。他们找了个替死鬼,供认不讳,但皇上他不是傻子.....”
“前几天 ,周都督抓到一个人,牵扯到了你家的那桩旧案。因他是关键的人证,目前被秘密关押了。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姑姑就把状纸递上去吧。这些年,你们白家,也应该想好了如何自证。”
听到这里,江隽有些怔,太子连监察司的重案都跟夷光说,他俩关系真匪浅也。
他这般想着就调转了话题:
“都督对姑娘这般好,长得又玉树临风,姑娘真就没想过考虑考虑他。”
夷光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待我好。但.....姑姑,我今生是不会再嫁人了的。”
江隽一惊:“姑娘怎么说话暮气沉沉的。”
“你这般青春貌美,就不想觅一个如意仙郎。”
“如意仙郎?” 夷光讥笑一声:“我以前倒是遇到一个,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他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