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尤也也不意外。
只是,尤也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江啸那带着一丝压抑的危险的沉冷脸色,忍不住轻咳一声。
其实,最想护着云娘子的人不是他们,是阿啸才对。
他难得地担心起了自家表弟会把这件事迁怒到自己身上,又想了想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只觉得更挣扎了,只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道:“汤家的满月宴又不是明天才举行,这件事没必要那么快决定。如今更要紧的是,云娘子可要先去我们尤家住上几天。”
他话音刚落,果然就感觉到了一阵沉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虎口夺人无外乎此。
尤也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微微一笑道:“我先去外头等待,云娘子做出了什么决定,派人来跟我说一声便是。”
说着,很是识相地走了出去,顺便把陈青云几人也带走了。
宽敞的厅堂里顿时只剩下了云霜和江啸两人。
云霜微微歪了歪头,观察了身边的男人一会儿,才笑道:“我这几天大抵都要出去查案,住在尤家会更方便一些,这么简单的道理,江侯爷定是明白吧?”
她觉得江啸如今的模样有些有趣。
先前的他在她面前的样子,总是沉稳威严,从容淡定,仿佛天大的事到了他面前,都不算什么事。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闹别扭的模样。
简直跟犯起倔来的云尹一模一样。
江啸眉头紧皱,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吸一口气,才道:“我自是明白,只是,我从没想过让你遭受这些,也没想过,让你卷入江家那堆破事中。”
她去协助刑部查案,他能接受。
只是,她因为江家那群小人要忍受外人的闲言碎语,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江啸难得有些阴郁地想,当初,他就不该那般轻易地离开江家。
他就该早早想办法,把那群人按死在地上。
云霜好笑地握紧他的手,轻声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有些事,便是你想挡在我面前,我也是要亲自去面对的。
那些人看不起我,不过是觉得我是个可以随意搓揉捏扁的女子,世人的本性不过都是欺善怕恶,即便你和尤家再怎么保护我,我唯有自己立起来,才能真正让他们退却。
真正需要我们保护的,是伊儿和尹儿。”
这也是她决定赴宴的原因。
只是一个她,便引来了那么多白眼和敌意,若那两个孩子回了京,让别人知晓了他们的存在,可想而知针对他们的狂风暴雨只会更猛烈。
在他们回来前,她作为他们的娘,必须得先立起来。
想到那两个孩子,江啸的心猛然一沉,眼眸中的冷意简直要呼之欲出,“我绝不会让他们碰伊儿和尹儿一根手指头。”
云霜嘴角一扬,道:“我的想法跟你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安心做好我的后盾便是。”
江啸想往上走,是因为想给他们最大最坚实的依靠。
她又何尝不是?
江啸微微怔然,心底似乎蔓延开一股潮热,让他久久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也只是微微俯身,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最后,站在门口的尤也看到云霜一个人走出来,忍不住笑了,“阿啸竟是这么轻易就放人了?”
云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本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他方才本想亲自送她出来,只是,何郎君是不该与他那般熟悉的。
最后,她还是按下他,自己出来了。
尤也却只是笑容温和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在我看来,他在你面前,向来是感情用事的。”
否则,也不会一改自己以往的作风,突然变得这般高调了。
最后,云霜还是跟着尤也回了尤家。
这个决定做得匆忙,尤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其他人,只派了个人回去,先把云霜下榻的地方收拾出来了。
到了尤家后,云霜不由得暗暗感慨,尤家不愧是位于大齐顶端的世家大族,光是一扇大门,就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扇门都要恢弘大气,威严肃穆,上面挂着一个牌匾,上书卫国公府四个大字。
卫国公是尤家的爵位,现任卫国公的,正是尤也和尤许的父亲。
尤也带着云霜一路走进去的时候,沿路的侍从都恭敬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行礼,“大郎君。”
尤也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却一路目不斜视地带着云霜往里走。
云霜这才发现,尤也虽然看着性情温和,骨子里却还是带着几分疏远淡漠,他的温和亲厚,向来只对着自己熟悉或是认可的人。
这一点,终于让人有种,他到底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嫡出郎君的真实感。
尤也最后,带着云霜到了一处清幽舒适的院子,入口处的牌匾上写着含章园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尤也一边带她走进去,一边嘴角含笑道:“这个院子,是阿啸以前住的,含章园这三个字,还是阿啸当年自己亲自书写的。
阿啸离开尤家后,这里便没再住过人,里头的一应摆设依然是阿啸离开前的样子。”
云霜的心微妙地跳了跳。
她记得,江啸是十六岁那年离开尤家的。
也就是说,这是江啸十六岁时的房间。
她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种和这个男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更近了的感觉。
只是,他们还没走进屋子里,不远处就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是一个娇俏悦耳如夏日风铃的声音,“大兄,大兄,你回来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若不是翠微说看到你往这边来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找你!”
云霜下意识地循声看了过去,就见到一个脸蛋微圆、看起来也就刚刚及笄没多久、穿着一身豆绿色夹袄襦裙、一双圆溜溜的眼眸衬得她整个人更为玉雪可爱的女郎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尤也的袖子,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地道:“大兄,那个汤四娘当真要做我表嫂吗?我……我不要!我最讨厌她了!我今天才看到她在碧水云间跟她一群闺中密友说表兄的坏话!最可恨的是,她一边说表兄的坏话,还一边说什么,看在她爹娘的份上,她倒不是不能纡尊降贵地与表兄接触一下。
我……我一时气愤,做了一件坏事。”
面前的小女娘越说越是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尤也额角青筋一跳,轻吸一口气,问:“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