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三合村,可谓是一片繁忙景象。
自从那家豆腐作坊建成后,生意就像雪花一样源源不断地飞来。三合村的家家户户都没有闲人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忙得不亦乐乎。
不仅如此,就连隔壁的几个村子,这两天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前来光顾。
王春花的果酱作坊名声大噪后,紧跟着卤肉,卤肉香料作坊也终于顺利开业了,因着福运酒楼东家摊子大,需求量多。
导致王春花家生意异常火爆,订单多得让人应接不暇,以至于现有的人手完全无法满足需求。
面对这种情况,王春花只能紧急招募大量的工人来帮忙,自己与几个妯娌,还有三家小媳妇们的娘婆二家亲戚已经全部来了。
就这还是不够,这两天王春花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处理新作坊的各种事务,还要四处奔波寻找合适的技术工种。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三合村已经没有多余的劳动力可供调用了。
不过,王春花并没有气馁,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将招聘范围扩大到周边村落。
毕竟,现在的平景国还处于一个未开发的半农耕时代,这片土地上,连最基本的百姓吃饱饭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这让王春花的养老梦,连边角都看不见。
王春花深知,要想早日实现养老的梦想,就必须想办法发展农业与经济,逐步带动周边地区的发展。只有解决了这些问题,她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考虑其他事情。
于是,王春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来。
一路上,她们遇见的几乎都是老年人,一个个欣慰的问着张小米身体如何了,让她可别老是呆在屋里,多出来走走。
王春花与赵荷花乐呵呵的边走边与他们聊着,让张小米真实的感受着长辈们的关心,吸收点最真实朴素的人间烟火之气。
没过多久,她们便来到了后山新起的坟边。
那是三座坟茔,一大两小,前后而立。坟上的土被精心修整过,显得十分平整,没有一丝杂草,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打理。
张有旺的那座坟明显比其他两座要大一些,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而在他的坟下首位置,紧挨着的是两座小小的土包,看上去就像两个孩子瘦弱的身体,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赵荷花一到地方,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张小米一路走来,踩着破碎的枯叶,就着支离破碎的心,直接扑到了俩孩子的坟前,双手紧紧地摸着石碑,就像之前在摸俩孩子的脸庞般。
她的哭声凄惨而悲凉,回荡在山间,让人听了都不禁为之伤心难过。
王春花站在一旁,看着赵荷花和张小米哭得如此肝肠寸断,自己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她想起了这一家子遭遇,心中一阵酸楚,泪水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眼前张小米那嘶哑的哭声伴随着晨起的鸟叫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似是在往生之地听到的哀乐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又心痛无比。
王春花静静地陪着赵荷花和张小米,没有去打扰她们的悲伤。等待着她们的哭声渐渐平息,见已经哭干了所有的眼泪。
王春花这才掀开篮子上的布,拿出一个瓦罐,轻声喊道:“小米,快给孩子盛粥吧,娃子们好久没见到娘了,这饭食肯定是十分想念的。”
张小米听到王春花的话,悲戚地转过头来,看着她手中的瓦罐,那里面装着的是她娘亲手熬的粥。
她真无能,这粥还需得母亲来熬。
她到底在做什么?
此刻,张小米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呜咽的哭声从胸腔中传出。
张小米这会子痛苦不已,心中似有千万根尖刺在反复戳刺着,她觉得心痛的已经不能呼吸了。
为何王婶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她的心窝,让她无法逃避。王婶子的直白和真实让自己感到震惊,她为何能够洞悉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和感受。
而她如此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而残酷的,这更是让自己无法承受。
这些事实就像血淋淋的伤口一样,又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面前,又像刀子扎进大宝,二宝肉里一样,让自己无法回避,却又不敢正视。
“没事的小米,娘来,你手下肯定没有力气的。”赵荷花的声音温和而关切,她心疼地看着女儿,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她缓缓起身,从王春花手中接过碗,动作轻柔地舀了三碗粥。
随后将粥轻轻地放在张有旺、张大宝和张二宝的墓碑前,那细润浓香的肉粥承载着无尽的思念和哀伤。
放下后,那粥竟还冒着热气,就见热气轻轻拂过被擦拭干净整洁的墓碑,竟让那墓碑带上了些许雾气。
接着,赵荷花又拿出三套衣服,放在墓碑旁边,嘴里念叨出声。
“当家的,娃子来看你了。你在那边把孩子看看好,我在这边也把娃子们照顾好……
大宝,二宝,你们娘来看你们了,还带了粥,你们定是想娘亲了吧。”赵荷花的声音在寂静的坟地里回荡着,带着无尽的悲痛和思念。
她的话语如同一阵轻风,吹拂着坟头上的尘土,也吹拂着躺着之人的一生。
那声音轻柔的让人心底闷痛,张小米看着消瘦的母亲,与脸色暗黄的王婶子,心里苦的直接蔓延至眼角。
就在赵荷花念叨的时候,似有细弱的声音在叫,那声音似奶娃娃,又似幼兽,细小的让三人觉得出现了幻听。
王春花早听见了,只是克制着没有动,低着头看着俩人,静静等待她们发现。
自己大儿子虽然木讷,但办事情绝对稳重,嘴巴又紧。
故而王春花没有找张老三与小四,一是俩人都是大拉拉性子,藏不住事儿。还有个年龄小,怕没得被人套了话去。
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刻早晨的阳光慢慢透过树叶洒在三座新坟上,四周寂静得能只能听见风的低吟
(张有旺的坟是旧坟,但张小米俩孩子要与他葬一起,就得把他的坟头也翻上新土,已示敬意。也可以称为新坟,一个地方的习俗。)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喵喵”声传来。
赵荷花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四处搜索起来。
“小米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呜呜……”张小米早就不能呼吸了,心快要爆开来了。她以为是孩子想自己了,来接自己,所以此刻正闭着眼睛静静等待死亡。
却听见母亲喊自己,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她娘与王婶子在孩子坟头四处寻找什么。
于是慢慢直起身子,跟随二人看过去。
而赵荷花循声找去,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那是两只幼猫崽子,眼睛上还雾蒙蒙的似没睁开,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风雨。
赵荷花的心猛地一颤,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两只小猫,蹲下身,将它们轻轻捧起。小猫在她的掌心不安地蠕动着,发出细细的叫声。
“小米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可怜的小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呢?”王春花见赵荷花找到了,便快步上前轻声说道,语气里多了几分怜惜。
而张小米在她娘喊来时,第一时间便爬起来冲了过去。
因为她看见一只幼猫头上有一圈火焰,那火焰与大宝头上的红色瀑布一模一样。而另一只则细瘦许多,软软的叫着。
看着这两只小猫,张小米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女儿们,同样的柔弱,同样需要被呵护。
她颤颤巍巍脚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却咬着牙坚强的撑着,从她娘手中接过小猫紧紧地贴在胸口,感受着它们微弱的心跳。
“大宝,二宝,娘的大宝,二宝。你们定是想娘了,舍不得娘,对不对?”
赵荷花见女儿痴痴的搂着俩幼猫崽子,想上去说这是小猫,不是大宝,二宝,被王春花一把拉住了。
王春花对其摇摇头,让她看张小米。
赵荷花与王春花认识许多年,知道她不会害自己,更是不会害女儿。便不再言语,细细看着女儿。
发现女儿竟然强撑着身体,把两只幼猫用大宝的衣服包起来,搂进怀里细细安慰着。
只是那声音不像人的声音,呼呼噜噜竟然与母猫哀泣般,让赵荷花头皮发麻。
她看见了什么?活人的气息竟然出现在女儿身上。
女儿这是活了,就这么活了,那眼神已经没有了绝望的死亡气息。
赵荷花心脏狂跳不止,激动的嘴唇颤抖,转身搂住王春花头埋在她肩膀里痛哭出声。
“春花,春花……小米她……啊啊啊……”
王春花看着那边张小米轻声哄着幼猫崽子,满意的点点头,抬手轻拍着老姐姐背脊,心间松了一口气。
“以后,就让娘亲来照顾你们吧。”那边张小米对着怀里的小猫,轻声说道,转头看向那长眠的坟包。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温暖。
王春花拍拍赵荷花,俩人一起看向张小米。
就见她抱着两只小猫,一步一步地艰难的走出坟地。走向山脚下阳光完全照到的地方,那光打在她与两只幼猫崽子身上,竟像是带着新的希望,踏上了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