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江烬霜与司北桓正在交谈着什么,只是二人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司宁又看了一眼江烬霜的方向,这才缓缓转身,视线重新落在了面前的裴度身上。
他微微勾唇,弯了弯眉眼:“看样子,殿下与父亲,要聊一段时间了。”
裴度没接话,也看了一眼远处的江烬霜。
收回目光,裴度稍稍垂眸,视线落在了腰间那块禁步玉佩上。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司宁嘴角的笑意又提了提,语气温润清雅:“恕在下眼拙,这块玉佩,是殿下何时送给裴大人的,在下都不知道。”
“裴某与殿下相识的时间,与司宁先生比起来,应该还算久一些,”裴度清声,“所以,我与殿下的事情,司宁先生不清楚也是常事。”
司宁闻言也并不生气,笑着点点头:“裴大人说得在理,殿下也曾对在下说过,从前在京城的回忆不算好,但也是她经历的一部分。”
他笑:“殿下说,即便没什么好的回忆,她也会好好珍惜反省的。”
像是打翻了一盏墨色,裴度的眉梢微微下压,眸中闪过冷冽的情绪。
“司宁先生在京城的事了,不打算与司家主一同回江南吗?”裴度开口,换了个话题。
司宁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垂眸笑笑,眼中带着温柔与宠溺。
“家父的意思,是想让在下之后,带着殿下一同回江南。”
说着,司宁笑意温润地看向江烬霜,眉眼如水:“裴大人莫怪,在下族中长辈……对在下的婚事,都稍急了些。”
裴度凝眸,视线与司宁齐平。
他看着司宁带笑的眉眼,许久,薄唇轻启:“司宁先生,我说过了,她不喜欢江南。”
司宁闻言也并不生气,嘴角笑意更深:“不喜欢也没关系,司家在万晋各处都有产业,殿下喜欢哪儿,便可在哪里安居。”
又不是没这个资本。
两人的目光,像是在空中,短刃相接。
谁都没说话。
……
另一边,司北桓眼神复杂地看向江烬霜,闷声开口:“决定了?”
江烬霜笑着:“决定了。”
“不后悔?”
“昭明前半生,极少做后悔的事情。”
司北桓闻言,冷哼一声,落下了车帘。
江烬霜朝着马车的方向微微欠身垂头:“司伯伯,多谢您的好意。”
其实江烬霜心里也清楚,司北桓这么做,是想将她护在身下,远离朝堂纷争。
但那些朝堂袭来的风霜雨雪。
她自己斩断便是,也不需要谁来庇护。
马车内,传来司北桓冷沉的音调:“若是京城有人敢欺负你,提刀杀了便是,我护着呢,不怕。”
江烬霜微微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司北桓沉声:“走吧。”
马车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不远处,千尧喊了司宁一声,司宁与裴度听了,纷纷向这边走来。
“父亲,一路顺风。”司宁朝着马车拱手拜别。
裴度也微微欠身:“恭送司家主。”
司北桓没说什么,却终于还是掀开车帘,微微俯身,在江烬霜耳边嘱咐一句。
这才放下车帘,扬长而去。
看着司北桓离开的方向,江烬霜眼眶一酸,扯了扯嘴角,视线却有些模糊了。
千尧曾说,别看家主大人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可偏袒殿下了。
她其实与司北桓并不算有交集。
甚至,司北桓一心想要远离朝堂,并不应该跟她打上交道。
可他最后却说,若是受了欺负,不必忍着。
江烬霜眼圈一红,急忙低下头去,掩住自己的眼尾。
耳边响起刚刚司伯伯对她说的话。
“这个裴度啊,跟我儿比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江烬霜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马车渐行渐远。
待终于消失在视野中后,江烬霜这才转过身去。
一件外衫就落在了江烬霜的肩上。
司宁笑着,替江烬霜理了理脖领处的褶皱:“晨时还是冷了些,殿下伤势未愈,要多穿些才是。”
江烬霜愣了愣,抬眸看向面前眉眼带笑的司宁。
笑了笑,江烬霜不太在摆摆手:“没事,伤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不冷的。”
司宁不太赞同地皱皱眉:“殿下,贺先生知道了,会怪罪在下的。”
语气温柔又委屈。
江烬霜闻言,最终还是没再挣扎,披上了司宁递过来的外衫。
像是才注意到一旁的裴度。
江烬霜抬眸:“裴大人怎么回去?”
如今人也送走了,便要回府了。
裴度稍稍垂眸:“不劳殿下费心,微臣走回去便好。”
江烬霜确实也没打算费心。
她点点头,转而看向司宁:“司宁先生呢?要怎么回去?”
司宁笑笑:“殿下不急,今日早些,在下让人做了药膳在永安府煨着,殿下稍微吃一些吧。”
江烬霜有些为难地拧了拧眉:“可是,我想回去睡觉。”
她醒得早,如今送走了司伯伯,又被困意席卷。
司宁无奈地笑笑:“殿下,稍微吃一些吧,总是不吃东西可不行。”
江烬霜说不过司宁,又担心他又将贺为京搬出来治她,只好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那好吧,去永安府吧。”
司宁笑了笑,转而看向裴度:“既然裴大人有事,那在下也不便邀大人入府了,裴大人自便。”
裴度微微颔首,并未有任何表示。
司宁带着江烬霜,走进城门,往永安府的方向走去。
去永安府的路上。
江烬霜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走着。
司宁看了江烬霜一眼,笑意温和:“父亲与殿下说了什么,似乎聊了很久。”
江烬霜咂咂嘴,不怀好意地朝着司宁眯了眯眼:“司伯伯说,他决定将你赶出司家族谱,让我做司家下一任家主!”
司宁闻言,佯装震惊,漂亮的墨瞳微微瞪圆,但因为眼尾微微上翘,看上去更像只想坏主意的狐狸。
“殿下救命,若父亲当真这样做了,还请殿下顾念你我昔日情分,收留在下吧。”
江烬霜笑出声来,拍了拍司宁的肩膀:“好说好说。”
两人相视一笑,江烬霜便又随意问道:“司伯伯走了,你之后还要住在永安府吗?”
司宁闻言,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殿下是在邀请在下去公主府做客吗?”
江烬霜“切”了一声:“本宫是担心司伯伯一走,陛下收回永安府,你会无处可住。”
司宁笑了笑:“殿下不必担心,陛下已经下旨,允诺在下长住永安府了。”
“再者,父亲也说过,殿下尚未婚配,在下一直住在公主府,对殿下名节有碍。”
江烬霜张张嘴,刚想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京墨焦急的喊声。
“殿下!殿下不好了!我家大人刚刚、刚刚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