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帝顿时一寒,如果自己体重下降,那周边亲近的人岂不是遭殃了?但自己夙夜忧叹,哪里能有体重增加的可能,自从到安龙这大半年,就已经瘦了很多。而在林城这个环境,更难有机会了。
而在杨钟心底,却是很佩服这一毒招,既然囚禁皇上,还是没办法避免有人沟通内外。只要是靠近皇上,就算是与他亲近之人。只要寻个由头,将这群人调离或者处理掉就可以了。而这个由头就是圣上的龙体健康,瘦了自然是不健康,生病了自然也是,如此算下来,任何敢于亲近圣上之人,都势必要经过此道考验。
如果有人相助,这道考验还是容易过。
此刻的抚南王王府大堂,气氛十分肃穆,刘文秀一身戎装,神情严肃,环视着两侧的将领,缓缓道:“相信诸位收到了晋王的命令,为牵制清廷天府行省兵力,自即日起,组建西路军,本王担任主帅,负责一切事宜,诸位将领可有异议?”
在列的将领,多是上次跟随刘文秀打过天府行省的人。卢名臣,上次收复夔州,涪陵等地,抚南王倚重的心腹爱将。袁涛和武大定,则是上次征天府之时,反正的武将,此刻也是在列,但这两人上次被晋王但都召见过,因而在抚南王心中,这两人只是可用之人。至于窦名望,此人乃是晋王的心腹,派过来自然也有监视之意,这个人需要防范着用。至于狄三品之类的,则不知其立场,因而也属于观察行列。
但此刻晋王身为招讨大元帅,节制天下兵马,因而也算是抚南王的上级,他对这些人的约束力也强于抚南王。再加上晋王刚刚在宝庆府击败清军主力,干掉清廷定远大将军屯齐,一时之间,两湖没有清军主力存在,到处烽火四起,天下大震。就连两江行省,也是义军复燃。
一时间全国的反清浪潮第三次掀起。
众将领皆是拱手领命。
“既然如此,本帅第一道命令:次分为左右两路,左路由卢将军为主,窦名望将军为辅,领军一万人,攻击江城,涪陵一线!”这两处是卢名臣旧时攻占过的地方,自然会比较熟悉。
“其余诸将,皆作为西路军,由本帅亲自指挥,总共两万余人,目标锦官城一线。至于剩下的林城卫,依照晋王命令,由固原侯王爱秀统领,驻守本地。”
“得令!”
很快战争机器便运转起来,无数的钱粮输送向前线。由于林城附近的兵力大大减少,对各府县的掌控力也大大减弱,此时深在幽禁中的永历帝,自然也想办法运作起来了。
不少大臣秘密从安龙前来,觐见皇帝,开始密谋串联起来。这一切似乎固原候都视而不见,这也让身为大内总管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杨钟,也是多次向固原候建议,都没有什么消息。
这让他也颇为着急,直到深夜,固原侯派人送来一封书信,特意叮嘱阅后即焚,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郑伯克段于鄢”。
五日后的林城外,抚南王刘文秀正式誓师北伐。高台之上,将帅林立,而广场下则是此次西路军主力,其中部分是李白从沅州城带回的精锐。这部分兵力也是李白留给刘文秀的,也是同意他重新出征的条件之一。东路军则早已经秘密出发,只剩西路军这两万余人,在广场之上。
军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各种将军姓。前几排的部分士兵,头戴铁盔,身着棉甲,目光森然,杀气弥漫。而离高台远的部队,则是稍微松散一些,大部分士卒只有一身红色战袄,兵器也还五花八门。这几支部队,大部分是抚南王以前的溃兵收拢起来的,其战意也低了许多。
抚南王正在高台之上,诵读文臣心腹给其撰写的出征令,洋洋洒洒的一篇骈文,听得台下的诸军有些不耐烦。
此时忽然极远处山谷之中出现一阵人声,似乎是一小股骑兵在接近。而外围的哨骑也是随时而动,而远处的骑兵终于也出了山谷,那是林城通往沅州城的要道。
十几骑的明军,手持各色旗帜,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那个大大的“明”字。这些骑兵齐声高呼道:“宝庆大捷,全歼清军十万!宝庆大捷,全歼清军十万!”
这一阵阵的呼声越来越近,开始众将还听不清楚,直到这群骑兵飞到大军阵前,纷纷下马。在侍卫的引导下,很快来到了高台之下,躬身行礼道:“启禀抚南王,晋王在宝庆大破清军,生擒满清主帅屯齐,歼敌十万。末将特奉晋王令,禀报抚南王!”
刘文秀胸口起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十分感慨,这样的大胜,那晋王在残存明军的心底地位将不可动摇!
“晋王威武!”刘文秀高声道。
地下众将士也是齐声高呼,只是中间那一群晋王亲自挑选的军士,喊得却是:“天命在晋王!”
而且这种声音愈来愈整齐,在场的明军也纷纷被感染,一齐呼喊起来。刘文秀心道:“虽然言语不妥,此等士气可用,正好用来攻取保宁,一雪前耻!”
在林城内的永历帝闻言,在偏厅之内,也是摔碎了几个瓷器,极为失态。一旁秘密会见的举人金维新劝道道:”陛下,万万不可灰心,此时晋王势大,我等忠义之士尚需隐忍,陛下也请忍耐些时日。”
“还是金卿忠心,不知金卿现居何职?”
“微臣举人出身,本想追随朝廷建功立业,但被那李贼,随意打发了,故而才投奔首辅大人,暂且任都察院一个文吏而已。此次微臣也是毛遂自荐,冒死前来!”
一番话说得永历帝极为受用,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大明朝的明灯,无数的忠臣志士还是会来的。两人密谈良久,金维新等到深夜才从密道中出去。
深夜的林城十分安静,夜晚是宵禁的,街上完全没人。由于大部分明军也是被派出去了,剩下的自然人手不足,巡城的士卒也少了许多。金维新一人在林城的小巷中穿梭,不一会就到了一处屋宅侧门,随着“嗒嗒”两声,门立刻开了。金维新四周观察了一下,闪身而入,街道也恢复了平静。
一个下人带着金维新来到了一处偏房,金维新一进去就跪下来道:“大人,事情办妥了,他们并没有怀疑我!”
“是吗?包括那个皇上?”
“嗯,他更加没有怀疑,将军的计谋真实厉害,让这帮叛逆能够自动现身!”
“不需要夸奖我,记住,这是晋王的安排,你做好事情,晋王自然会给你相应的回报。我的例子你也看见了,只是替晋王办好了一件事情,就封了我为固原候,不论我曾经是否跟着晋王。”
“多谢固原侯,郑大人有交待,在这边以大人为主,有什么安排,还请指示。”
“依计行事即可,在这过程中,无论对方给你多少诱惑,你要记得,只有晋王能给你真的。这大明朝要是没了,给你再多也是没用。”
金维新听着固原侯的轻声提醒,知道他这是给自己上警钟。
“下官一片报效晋王之心,绝无改变!”
“此件事后,你可以去两湖,晋王那边真是缺人。”
这就是许诺的好处。等到金维新走后,固原候王爱秀走到书房,拿出了一封空白信封,没有署名,直接丢进了火盆,一烧而尽。嘴里低语道:“晋王,就让末将助你一臂之力吧!让你毫无争议!末将也算报你大恩!”
三天后,金维新到了安龙,直接进入了首辅府邸,说是府邸,其实也就是一片小房子而已,中间有个天井,算是比较好的待遇了。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条件的。再加上皇上都搬走了,日常维持这里运转的钱粮有也一并走了。
在这里的文官体系,纯粹靠吃以前老本为生。但是大部分官员没什么钱财,因而只能前往林城,说是试图追随在皇上身边,其实就是在这边活不下去了。因而在安龙,人就少了很多,房子也空出来很多。
金维新就选择了离首辅家不远的一处破屋,作昨晚他连夜赶回来,正有要事向首辅大人禀报。
金维新一进门就痛哭流涕道:“元辅大人,皇上日渐消瘦,还望大人早做打算!”
心底却道:“你早做打算,我早日建功立业!”
吴贞毓开始还是倨傲,坦然准备接受金维新的大礼。但没想到,皇上那边出了问题,这就严重了。
“圣上那边出了何事?”
“李贼不让任何人接近皇上,皇上以及后宫嫔妃十几人,被囚禁在林城,无法动弹。而皇上身边的亲信太监,也三番五次被司礼监的叛徒告密,然后被秘密处死。上次传讯给抚南王的全公公,已经几“天没有出现过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吴贞毓气的须发皆张,怒道:“这贼子比那曹操还可恨,那曹操至少还能礼遇汉献帝!”
金维新趁机添一把火道:“李贼刚刚在宝庆府大破清军,斩首十万,如此勋功,几十年未有也!如今军队俨然成了他一家之私产,如果再让他有几次胜利,那篡逆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吴贞毓应道:“公趾所言极是!事情还要早做筹划为妙!”
金维新低声道:“大人,北边的人曾经接触过下官,他们承诺,如果我们除掉李贼,那自然可以割西南半壁与我们!”
吴贞毓沉思片刻,换作往日,早已经破口大骂,将他赶了出去,但此刻,却是迟疑了。这虽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至少不是最坏的那个。
于是冷声问道:“你接触到谁?他们怎么保证承诺一定有效?”
金维新眼见有戏,立刻道:“五省总制洪贼的人,他可以直接联系洪贼,进而联系到清廷那边的小皇帝!”
吴贞毓沉默不语,金维新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是继续道:“洪老贼会亲笔手书,加盖大印,双方以大江和相水为界。”
“相水?呵呵,估计这会晋王已经在潭州了,这个条件不合适!大江倒是可以考虑,只是南边的尚可喜还需要撤离才是,此贼威胁巨大!”
金维新心中狂喜,心道只要你有想法,那就好办,于是继续道:“那微臣再跑一趟?”
“嗯,不过洪老贼的话不可信,老夫要看到清廷的小皇帝的公告天下的诏书,才会动手,否则让我先自毁长城,不可能!”
“还是首辅考虑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