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言觉得应该不用去打听了。
看这情形,不是老夫人治人,是前院郡主要听曲子,派人来说了一声,才让青班主多唱了几首。
也因为是郡主的吩咐,青班主恐怕才不敢私自停,所以一直唱到了现在。
只是诸言觉得,老夫人眼神不对,明显带着怒火,总不可能是气郡主。
那就只能是不满这个戏子。
陆老太太虽然没本事,但在她的地方,莫不是青班主唱歌引来了前院的注意?老夫人不高兴了?
毕竟老夫人看重的是他家家主。
诸言过了一遍事情的关键,小心翼翼地看家主一眼,等着家主召回。
魏迟渊看着离开的前院丫鬟,脸色难看。
诸言隐约觉得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候,想了想,还是退下去打听。
魏迟渊又不是瞎的。
前院侍从笑着来叫停后院的戏子,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原由!
这根本不是老夫人要听曲,是前院要听!
至于是前院谁要听,还用说吗!
青班主收声后,被人簇拥着下台,中途还不忘对老妇人的方向盈盈一拜!
魏迟渊心里猛然生出一种,既然这么爱唱,干脆永远唱下去的感觉!
何况唱得这么好,不唱多可惜。
魏迟渊握着扇柄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陆老夫人远远看到廊下的魏迟渊,顿时有些来气。
不争气的!还不如一个小戏子!
这都几天了,她看好的一点进展都没有;一个小戏子,才来几次就给郡主唱上了戏!
陆老夫人觉得就是魏迟渊不争气。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走下去,她不舒坦了,造成这一切的人都别想讨到好:“在呢?特意来听曲儿啊,好听吧?”
魏迟渊收敛刚刚的失态,拱手:“见过老夫人。”
“不敢。”陆老夫人阴阳怪气:“前院要唱的,瞧见没有,青班主第二次来,已经给前院唱上了,这也就是最近之念忙,之念若是不忙,叫到跟前唱,啧啧,那耳朵才是舒服着呢……”
魏迟渊没有反驳:“……”
陆老夫人觉得不够:“今天这场戏,委屈我们之念看不到了喽。”
魏迟渊无声地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发紧。
“看看人家多豁得出去,那么高的音,还要传到前院去,得多辛苦,可就是这份辛苦,这嗓子,才能让前院亲自派人来说,多唱几首,谁让郡主爱听呢。”
魏迟渊:“……”
陆老夫人矫揉造作地整整袖子:“长得又好,唱得又好,身段又好,单是这份用心,就让人赏心悦目,不像某些人一样,身段不软还不会唱。”
诸言回来,就听到这几句,顿时看家主一眼,见家主不动,他亦垂下头站到一旁。
魏迟渊没注意老夫人说什么,心里说不上好受。
只是觉得可笑,刚刚他还想着是不是陆老夫人在为难他,还想着帮他解围。
结果……
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到底啄了他的眼。
陆老夫人兀自说了一通,心里终于痛快了些,刚要再阴阳怪气一顿,将唯几的不高兴也叨叨出去。
就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决定扒着的宝贝疙瘩。顿时收敛了些脾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不用心,如今什么贱蹄子都敢踩到你头上去。”
魏迟渊:“……”
诸言:“……”
诸言都没脸听。
陆老夫人却语重心长,跟魏迟渊掏心挖肺:“就这么一个戏子,你能想到,他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能否用静园的几首曲子开开嗓子,也让我这个老太婆听一听唱得怎么样,结果……你也看见了,就是现在的局面了,人家那是给我听吗?是开嗓吗?人家是给前院听的。”
魏迟渊知道:“……”
“真是一会儿都松懈不得,但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传他来唱曲了,进都进不来,我看他怎么跟我耍心机。
魏迟渊拱手:“让老夫人费心了。”
“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陆老夫人理所当然地受下这一礼:“我要是多听几次戏,就他这上进劲儿,你以后就是个夫子的命了,也就是我,为你着想。”
“老夫人说得对。”
陆老夫人看着他领情的样子,舒坦了。
又见他神色不好,想到他刚才看到的场面,知道他是被刺激了,毕竟青班主那么年轻。
陆老夫人最终没有再多说,只是临走又提醒了他一句:“以后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抓紧时间,时间。”
“是。”
陆老夫人转身,又想到自己被个小戏子摆了一道,脸上还是气哼哼的。
可若说给这么‘上进’的人行方便,陆老夫人万万不敢。
那小戏子可是生不出一儿半女,养在自己名下,她何必自讨苦吃。
可话又说回来,但凡那小戏子能生,那就是另一个局面喽。
魏迟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阳光拉长了廊下风铃的影子。
诸言见家主不动,自己也不敢动,这事闹的,真是……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知道陆老夫人说得对,《蛟龙舟》的传唱,还有那些‘模型’样的火器,可不是以后有那样想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家主不就是也有‘那种’想法。
突然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戏子唱得真那么好听?”
诸言闻言急忙摇头:不,不,不。
魏迟渊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
诸言抬头见状:要把那副嗓子毒哑吗?
顿时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什么后宅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想他家主身上。
但,如果,他对后宅手段也不是完全不懂?
如果家主需要,他也能出谋划策。
魏迟渊看他一眼:“在想什么?”都快写脸上了!
诸言垂头,只是隐约觉得,一般情况下这种场合说这句话,就是在暗示那个意思。
“陆老夫人倒是看得起他,一张脸,便觉得能让之念多看了去。”
是:“不及家主万分之一。”
魏迟渊神色更加阴沉。
诸言急忙改口:“不及陆二爷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