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野锋倒下了!
律庆正要从屋顶揭开瓦片冲下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唤。
“大汗”
律庆心里一动,赶紧回头一看,只见萧阿奴带着几十人已经赶到了!
“大汗,不知怎地,北院大王府整个下沉了,职部焦急大汗安危,第一个利用虎爪飞索爬了上去,正好看到佛光寺上空的烟花,心下更为着急,赶紧呼唤其他人上来,最后凑了三十六人”
“也不敢再耽搁了,赶紧从屋顶、院墙过来了”
律庆点点头,暗忖:“我在郅支山起事时就是三十六骑,眼下又是此数,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数?”
便道:“我们从后门进去”
霎时,律庆带着三十六名黑曜都来到了禅房外面的院落,此处院落极大,里面种着几棵看起来颇为古老的松树,池塘、花园、树林杂以其间。
以池塘为中心,南北两侧各有一队人马对峙,只见北面的正是自己拨给律忠的戍卒亲卫,南面的则还是以前大辽宫帐军打扮,为首的正是大黄室韦大汗萧古鲁之子萧不花!
骤然见到律庆等人,两边的人马都是大吃一惊,霎时戍卒亲卫那边便跑来一人,那人律庆熟识,以前还跟过自己。
“大汗!”
律庆点点头,“不要妄动,等我吩咐”
那人点点头,只听一阵呼哩哗啦的响动,三百戍卒亲卫显然是刀剑出鞘了。
律庆带着三十六名黑曜都走向了禅房大门,尚未抵达,只见大门打开了,出来了一群人。
“大汗!”
那人自然是王小石。
“庆儿!”
律忠也跑过来了。
律庆不动声色,面露微笑,“义父,还是您老最快,有劳了”
“阿弥陀佛”
又见空明大师、直鲁古、蒂亚尔等人神色复杂走了出来。
“陛下,您怎地在这里?”
直鲁古一时无语,还是那蒂亚尔反应快,“大汗,得知北院大王府下沉,陛下也是忧急如焚,赶紧奔了过来,因为佛光寺就在途中,便央求空明大师为您祈福,正要继续赶往那里,可巧您来了”
“是吗?”
律庆依旧不动声色。
“有劳了”
明月恰好挣脱了层层乌云,霎时便将银光洒满大地,照在众人面上如同铺上了一层银粉,月色虽明,终究不如白日,而在银粉的遮掩下各人的神色恰好也被掩饰住了。
律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期盼起来,当然了,期盼的对象各有不同。
半晌,数骑穿过后院前院之间的门洞闯了进来。
萧捕奴!
“大汗!”
见到律庆安然无恙,萧捕奴显然长舒了一口气。
“罗汉呢?”
“回禀大汗,得知大汗遇险,末将先率领一千骑攻入了皇城南门,罗汉则前去招呼驻守内外城的一万步骑,时下多半已经将其它各门拿下来了”
律庆再也忍不住了,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庆儿,你这是......”
律忠施施然走了过来。
律庆猛地转过身来。
“义父,我千算万算,总也没有想到你也背叛了我!”
律忠面色一凛,“庆儿,你这是作何说?!”
“哈哈哈”
律庆没有理会他,带着萧捕奴等人走进了禅房,房内血腥味依旧,一人正仰面躺在地上,不是拔野锋是谁?
律庆蹲了下来,看着眼角虽然略有些皱纹,但英俊潇洒依旧的拔野锋,不禁感慨万千。
他想到了那拉提草原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此人的风采能力可算是他从起事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有些心折之人,但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但却这般模样死去终究是有些遗憾。
他很快站了起来,然后做到了空明大师的蒲团上。
“大师,本汗得罪了”
又看着懵懵懂懂的直鲁古等人,笑道:“你等没有想到吧,拔野锋就是被我杀死的”
一听此话,这些人自然明白刚才他们在房内的说话都被他听到了,顿时一个个面如土灰。
律庆依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霎时,萧罗汉带着几个人赶到了,其中赫然就有耶律丑奴和耶律菩萨!
虽然萧罗汉手里还有万余人,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皇城其它城门也并非易事,很显然,镇守另外三门的耶律丑奴和耶律菩萨都叛变了,投靠了萧罗汉!
见大局已定,律庆这才放下心来,他看向萧阿奴。
“阿奴,你赶紧回去一趟,看看兄弟们究竟如何了”
萧阿奴点点头,单膝跪下施礼后便离开了。
半晌,只见赵无忌等文武百官都赶到了。
律庆朝窗外看了看,只见天色已经微明了。
“诸位,已经到了早朝时间,我等不如移往大殿说话”
......
佛光殿。
这里便是辽国皇帝隔三差五举行早朝的地方。
耶律直鲁古依旧高坐龙椅,武官居左,文官居右,唯独律庆带着萧捕奴、萧罗汉站在正中间。
“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太监的尖叫声显然有些有气无力。
律忠第一个站了出来。
“微臣以为,大辽自从塔扬古阿姆河之战后衰败立显,国势岌岌可危,恰此时扎兀惕汗横空出世,不仅挽救了危局,还将喀喇汗国、花拉子模彻底击败,并纳入大辽帝国管辖范畴”
“论起功勋,可谓震古烁今,与大石先帝相比也不遑多让,陛下春秋已高,更兼体弱多病,如今境内禅让之声甚嚣尘上,民意不可违,微臣以为,陛下应效仿尧舜之风,将大位立即传给扎兀惕汗”
律庆现在自然有些不齿其人品,但他的见风使舵恰到好处,让人说不出话来,只得暂时忍住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
“......”
一时,大殿内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律庆暗忖:“我若是按照古时礼仪,自然要推辞三次才行,但眼下大宋、君士坦丁堡的使者已经到了,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在他们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罢了,契丹人本就不太纠缠虚礼,我又何必扭扭捏捏?”
便看向赵无忌。
赵无忌的父亲以前曾在西辽国礼部做事,懂得一应礼仪。
只见赵无忌走了出来,他先是向耶律直鲁古施了一礼,又向律庆施了一礼。
“陛下,刚才皇城守御使说的不错,陛下平时最钟爱浑忽公主,一直是按照继承人的身份来培养的,而扎兀惕汗是浑忽公主的丈夫,按照契丹人的传统,若是上位没有嫡系子嗣,女儿或者女婿也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唯一的条件也就是女婿必须是契丹贵族,而扎兀惕汗祖父是前可敦城镇守使耶律铁佛亲信,本就是太祖皇后述律平所在述律部人,因为大辽亡国才改成律姓,本身又是可敦城夷离堇,可谓亲贵无比”
“先皇太后所在述律部后来大部融入了乙室部,该部也成了我国着名后族,按照阿保机太祖遗言,只有迭剌部、乙室部之贵族才有资格成为大辽帝国的继承人,扎兀惕汗恰好有此资格”
“何况他还是陛下的爱婿?”
“故此,由扎兀惕汗继承大统乃天下所望,也乃顺天应命,按照祖制,陛下退位后可以辽王身份迁至临潢府居住,并享受整个临潢府的税赋供应”
“微臣建议,虎思斡耳朵的奴仆、宫人可全部迁往那里伺候”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
公元1211年3月1日,西辽国皇帝耶律直鲁古退位,传位于女婿律庆,律庆并未将其降封为辽王,而是以太上皇的身份迁往临潢府(叶里密)居住,宫人太监也跟着迁往。
当天天气突变,原本晴朗的上空骤然乌云密布,霎时又落下了大雨。
律庆回到了皇宫后院,远远地就见到了正在凉亭里呆坐的耶律浑忽。
对于此女,律庆还是心生感激的,若不是他在金钥匙里留下只言片语,自己此时多半已经死在下面了,但无论如何自己是从她父亲手里夺走了大位,此时此景再相见显然有些尴尬。
之前,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了安定境内辽人之心,太子之位还是会让律啸龙来担任,不过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如何面对浑忽,这件事显然也算是一个中和。
“浑忽”
浑忽公主显然早就见到他过来了,但并未立即转身相见,听到律庆的低唤声这才转过身来。
浑忽公主突然跪下了。
“见过陛下”
一听“陛下”两字,律庆也有些不适,不过事已如此,再想转圜也不可能了。
便笑道:“你我夫妻何须行此大礼?”
便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并排坐在石栏上,律庆拦着她的纤腰,指着远处的景色说道:“浑忽,估计你也知道了,此事......”
浑忽点点头,突然又是一阵抽泣,“我知道了,是父皇有错在先,若不是上天保佑,陛下此时恐怕已经......”
律庆摩挲着她的秀发,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我这次来是准备告诉你一件事”
“哦?”
“我准备在明日早朝时册封律啸龙为太子,他是太上皇的亲外孙,大辽国终究还是在耶律血脉的掌控之中,你看......”
“那律啸霆呢?”
此时上空恰好有孤雁飞过,一边飞着一边还发出悲鸣。
“我律庆的儿子,不可能深居内院无所事事,大一些的已经派出去做事了,不过并未以真实面目出现,有的人地位还颇低......”
浑忽香肩一抖。
“既然是这样,龙儿也不能这样了,陛下,您还是按照其他人那样培养他吧”
“你真的愿意?”
“不错”
“那好,他现在还小,等到了十三岁朕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