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东家,今日情况非同寻常,属下担心...”
大堂王襄理匆忙离开大厅,上楼进入总襄理值房,神色有丝紧张。
“何事?”
“方才数位商贾支取大额现银,属下观察一番,估计多数皆为支取者,且数额不小。”
陈所闻不由露出一丝惊讶,大脑飞速运转。
这一两个月以来,自家小子于京师下发的方针极优,吸引大量商贾存钱,连很多底层百姓都纷纷跟风。
当下苏州分行已呈现出良好趋势,比以前陈家的钱庄可热闹多了,一下子都来大额取钱,这是啥意思?
猛地感到一丝不妙,问道:
“银库尚有多少现银?”
“禀东家,算上前日送到松江府之银,属下估计还有九十余万两,具体数额账房襄理最为清楚。”
陈所闻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没有开口。
自晋商在江南的钱庄被整合成大明银行,本家及几家小钱庄并入,大明银行江南总分行落户南京。
苏州、南京、扬州三地分别以长江和巢湖为界,按京师总行规划,各行朝周边地域拓展业务。
现苏州分行已往嘉兴、杭州、松江、宁波府等地发展,先后成立了数家直属支行,有的尚在筹备当中。
大量金银已运往各地作为储备,有的还运至南京熔铸银锭,苏州分行根本没剩下多少现银。
“走,下去看看!”
“是!”
罢官经商十年,陈所闻商业嗅觉还是有的,这股气息令他隐隐感到不安。
“伙计,你这啥意思?”
一个富家少年公子语气不善,向伙计高声质问。
“当初你们不是说存取自由吗?大门外的布告都还在呢,为啥不取给我?”
“客官稍安勿躁,并非在下不给您办理,您这张存单乃一年定期,提前支取需要大堂襄理签字画押,请您稍等。”
柜台伙计耐心解释,将存单放在一旁,知道上司去了楼上,等他下来签字后,再给这个客户办理。
“下一位!”
“怎么?董某还未办呢,单子还在你手上,你咋就逐客了!你什么态度!”
“客官稍等,瞧您后面不是排着这么多客官吗,襄理稍后自会给您办理,望您见谅。”
伙计很客气地回答,脸上笑容一直未减,这是大明银行提倡的微笑服务。
“不行,你还讲不讲规矩?你们银行要店大欺客吗!”
“是啊,董公子在某前面,君子守礼,小人乱序,某可不敢僭次!”
“苏州城有几人不认识董家公子,你这伙计会不会做事?”
“快点,别荒废我等光阴...”
很多人指指点点,不知什么时候,后面已排起长长队伍,比平日规模至少高出一倍。
一时间,三个窗口人潮涌动。
“诸位,请稍安勿躁!”
陈所闻下楼,后面跟着王襄理,朝厅中拱手,随口吼了一嗓子。
厅中慢慢安静下来,一些人朝陈所闻作揖,想来也是面子上的敷衍,内心深处恐怕都是不屑。
陈所闻名声在外,在江南也算得上人物,以前当过工部郎中、陕西按察司副使等职,十年前党争殃及池鱼,被阉党害得丢官回乡。
多年经商生涯,让他对社会有了清晰认识,儿子被天子重用,劝老爹入股银行,陈所闻觉得可行,也就带着钱庄与几个亲信,出任了苏州分行总襄理。
“王襄理,大厅排着这么多人,还不快给董公子经办!”
“是!”
有陈所闻亲自坐镇,厅中秩序井然,整个上午办理了几十例支取业务。
不过看着一袋袋一箱箱银子被搬走,银行职员们还是有点感慨万千。
如今大明银行尚未实现连续营业,进入午时大门被关上,一个时辰后将继续开门迎客。
“东家,此乃流水账单,请您过目。”
王襄理把上午的营业额呈上,陈所闻心中虽已有预判,不过看后还是显得很震惊。
半天时间存钱者一个没有,取钱者从百两到三万余两不等,都属于大客户,总额近三十万,有几个定期者宁愿利息降低,也要提前取出。
以往类似事件,只有钱庄经营不善,东家携款逃跑才发生过,年初流寇攻占凤阳,也引发一阵,但没多久便恢复正常。
大明银行代表着朝廷信誉,出现这种事绝非偶然。
今上午人还不多,苏州分行总存款额接近700万两,贷款出去百余万,运往各地现银400万上下,照此速度,明天就会银库告急。
陈所闻放下单子负手而立,多年为官与经商生涯告诉他,心中慌乱的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看着一群眼巴巴的属下,陈所闻问向贴身仆从:
“府上还剩多少现银?”
“老爷,前些日听管家说,这边有20万两,老宅30余万,不过...”
陈所闻挥手打断。
“晓得了。”
陈家老宅在松江,苏州的银子是这些年于此地经商所得,大明银行成立之时就存了40多万在这里,老宅的一直未动,准备松江支行进入正轨后存在那边。
“你立即回去,午后将那20万存进来!”
“是,老爷!”
“王襄理!”
“属下在!”
“老夫断定此举绝对乃小人阴谋,意图破坏大明体系,说不定就是那帮人干的,其心歹毒也!”
如此一说,任谁都明白所指何人,京师、天津、山东发生一连串大事,江南除了那群经常集会的文人,还能有谁。
北面来硬的,南面玩阴的,这倒也符合大明读书人风格。
“你立即向南京总分行禀报,苏州恐出现恶意挤兑,让总分行设法往我处调拨银两!”
“是!”
“另外同步通知各地支行严加防范,但不得以非正常理由拒绝支取,银行信誉最重要!”
“遵命!”
“都去忙吧,该食饭食饭,下午照常营业!”
“是!”
众人拱手散去,陈所闻陷入沉思。
苏州出现这种情况,说不定仅乃小试牛刀,想必其它地方也不会那般简单。
东林人花花肠子真多,看来自己脱离东林专心经商,继而跟随儿子拥抱朝廷,是多么正确的抉择。
唯今之计,绝不可坐以待毙,他也得饭后立即行动,去找该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