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坠碎在青砖上的声响惊得小荷掀帘子,正撞见苏婉指尖捏着枚带冰碴的玉连环立在阶前。
檐角灯笼将碎冰映成血色,照得她侧脸青白交加。
\"小姐当心冻着。\"小荷解了斗篷要披,却被苏婉反手扣住腕子。
玉连环硌得丫鬟生疼,这才看清环扣内侧的缠枝纹竟在冰霜里渗出淡淡胭脂色。
\"这是姨娘生前最爱的蔷薇硝。\"苏婉碾碎冰碴嗅了嗅,喉间发出声冷笑,\"当年她总说这香能通灵,如今倒真招来些魑魅魍魉。\"
正厅里鎏金令的嗡鸣震得茶盏轻颤。
林恒屈指叩了叩印着半张地契的桌面,三少爷系斗篷的银扣应声崩开,骨碌碌滚到赵大人官靴旁。
\"司礼监的棋谱当真这般有趣?\"林恒用剑鞘挑起那粒银扣,烛火映出扣面细若发丝的司礼监暗纹,\"韩祭酒当年嫌你顽劣,如今倒肯把命门递到三少爷手里。\"
三少爷接过银扣往窗棂一掷,外头立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掸了掸袖口暗袋沾的雪沫:\"韩公上月赠我的《烂柯谱》里夹着张药方,正巧能解赵大人同窗查验军马时的疑症。\"
赵大人闻言将拜帖往炭盆边烘烤,药香混着墨香蒸腾起来,竟在宣纸洇出幅残缺的舆图。
苏婉俯身细看,指尖沿着西北角水印轻划:\"太仆寺查钉掌,司礼监送棋谱,再加上这拜帖齿痕...\"她突然抓起林恒佩剑割破掌心,将血珠甩在舆图空缺处。
\"错了。\"林恒擒住她手腕舔去血痕,鎏金令突然暴起金光。
地契朱砂印与舆图血痕相撞,竟拼出个衔着金环的貔貅图腾——正是相府祠堂族谱封泥的图案。
三少爷突然笑出声:\"难怪祠堂供着的族谱总少三页,原来早被人撕去裱了地契。\"他袖中玉连环叮当相击,缠枝纹里渗出更多胭脂色,\"姨娘生前常说,蔷薇硝遇热显形,诸位不妨细看。\"
小荷适时递来火折,跃动的火苗里,玉连环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账目。
苏婉瞳孔微缩:\"这是三年前江南水患的赈灾银流向!\"
\"有人要翻旧账。\"林恒突然甩剑钉住窗外黑影,剑锋穿过半截断指扎进梁柱,\"救灾粮里掺观音土的手段,倒和当年如出一辙。\"
更漏声催得急,苏婉将玉连环按进雪水。
胭脂色遇冷凝结成薄冰,显出\"太仓\"二字。\"明日启程。\"她碾碎冰片吩咐小荷,\"你留在灾区盯着米粮发放,但凡有掺沙土的,直接拿我的名帖去见漕帮掌事。\"
赵大人摸着官帽欲言又止,忽从夹层抖落半卷泛黄公文。
林恒用剑尖挑开,竟是盖着司礼监红戳的钉掌记录。\"下官同窗说...\"赵大人突然压低声音,\"上月有批军马钉的是双面掌。\"
梆子敲到第九响时,三少爷往炭盆掷了个铁盒。
青烟腾起化作信鸽,爪上金环刻着韩祭酒私印。\"京郊八十里驿站的掌勺娘子,最擅长做貔貅模样的枣泥酥。\"他边说边往苏婉掌心塞了枚枣核,\"听闻她女儿在相府浆洗房当差时,最爱攒些蔷薇硝。\"
五更天飘起细雪,林恒将鎏金令按进苏婉伤口。
血肉与金器相触竟无痛感,反而沁出缕缕药香。\"当年你姨娘...\"他话音被马蹄声截断,苏婉翻身上马时,瞥见车辕暗格渗出胭脂色的冰水。
(铺垫悬念的结尾)
官道上的雪粒子打得车帘啪啪作响,苏婉摩挲着结冰的伤口忽觉掌心发烫。
林恒解大氅的手顿了顿,鎏金令在黑暗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车外忽传来驿马受惊的嘶鸣。
车辕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细碎的崩裂声,苏婉掀帘的瞬间被林恒扣住手腕。
鎏金令在她掌心跳动如活物,烫得冰痂簌簌掉落。
\"当心饵线。\"林恒用剑尖挑开帘角,月光映出官道两侧密密麻麻的银丝,每根都缀着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铃。
小荷临行前缝在苏婉领口的蔷薇硝突然发烫,在狐裘领口洇出胭脂色的貔貅轮廓。
苏婉将鎏金令贴在颈侧,药香混着血腥气漫过齿关:\"司礼监的缠丝阵,倒舍得用百炼钢做引线。\"她突然扯断两枚盘扣掷向车顶,鎏金令暴起的金光里,铜铃竟化作冰屑簌簌而落。
林恒突然揽住她腰身跃出马车,玄色大氅裹着两人滚进路旁雪窝。
原地炸开的车厢里飞出十二枚铁蒺藜,每颗都刻着太仆寺的钉掌纹。
苏婉翻身时袖中玉连环滑落,缠枝纹吸了雪水,竟在地面映出半幅相府祠堂的星象图。
\"你姨娘当年...\"林恒突然噤声,剑锋扫过苏婉耳畔,削断三根淬毒的银针。
针尾系着的红绳打着司礼监特有的双环结,绳结里还卡着半粒发霉的薏米。
苏婉就着雪地碾碎薏米,霉斑里渗出与蔷薇硝如出一辙的胭脂色。\"三年前江南运来的赈灾粮。\"她将染色的雪团塞进玉连环,\"韩祭酒赠棋谱,三少爷得药方,倒是环环相扣。\"
暗处传来弩机绞动的声响,林恒突然将鎏金令按进她掌心伤口。
血肉与金器相融的灼痛中,苏婉瞥见百步外的柏树上晃着半截枣木发簪——正是浆洗房丫鬟常戴的样式。
\"抓紧。\"林恒咬开腕间皮甲,血珠溅在鎏金令上竟化作青烟。
苏婉只觉天地倒悬,再睁眼已立在挂着\"八十里驿\"牌匾的草棚前,棚内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枣泥酥的甜香。
卖酥的娘子鬓角别着褪色的蔷薇硝,案板下压着的账本露出\"太仓\"二字。
林恒剑鞘压住她要抽刀的手:\"韩祭酒可说过,枣核要吐在东南角?\"
草棚突然剧烈晃动,苏婉袖中玉连环自动飞向梁柱缺口。
胭脂色的冰晶在月光下拼出半张京城布防图,图中粮仓位置赫然钉着三枚双面掌铁钉。
\"苏姑娘且看。\"娘子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烙着与鎏金令相同的貔貅印记,\"三年前我替贵人押送那批掺了观音土的米粮,每袋都系着这种红绳结。\"
更鼓声自官道尽头传来,林恒剑尖挑起块枣泥酥。
貔貅模样的点心在盘中裂成两半,露出裹着金箔的密信。
苏婉就着烛火烘烤信纸,水印里浮出相府祠堂的梁柱结构图。
\"祠堂第三根柏木柱。\"她指尖拂过图中被朱砂圈住的位置,\"姨娘停灵那夜,我听见瓦片下有玉连环相击之声。\"
林恒突然吹熄蜡烛,将苏婉推向灶台后的暗格。
蒸笼掀开的瞬间,十二名黑衣死士自梁上坠下,每人靴底都沾着太仆寺马场特有的红粘土。
领头者腕间银铃轻响,铃舌竟是枚刻着司礼监暗纹的银扣。
\"三少爷的扣子。\"苏婉将鎏金令贴在暗格缝隙,金光映出死士后颈的刺青——半朵被铁链锁住的木蔷薇,与祠堂族谱封泥的图案严丝合缝。
灶膛突然炸开火星,林恒拽着苏婉从烟道跃出时,整座草棚已淹没在胭脂色的毒雾里。
两人落在拴马桩后的瞬间,听见驿丞呵斥马夫的声音里混着玉连环的叮咚声。
\"明日辰时。\"苏婉摊开掌心,被鎏金令烫出的伤口结着冰霜,霜花里凝着半枚带血的银扣,\"祠堂柏木柱要换新梁,赵大人的拜帖该送去司礼监了。\"
五更天的梆子撞碎薄雾,林恒忽然将苏婉拽上西侧矮墙。
城墙根下晃着盏描貔貅的灯笼,提灯人官靴沾着新鲜的红粘土,腰间玉坠击打出祠堂祭祀时的特定节奏。
苏婉摸到袖中玉连环正在发烫,缠枝纹里渗出的胭脂色竟与三少爷那枚银扣的锈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