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琦的拒绝在袁尚预料之中。
夜色已深,刺史府灯火通明。典韦带着丝怒气,粗声嚷道:“主公,缪琦那厮居然推托说身体不适,不来见您!”
袁尚闻言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抚摸桌案上的竹简。“无妨,他不来找我,我去找他。”
徐庶皱眉:“大人,夜已深了,且缪琦乃朝廷命官,贸然前往恐怕不妥。”
“正因为夜深,才好说些不便白日言说的话。”袁尚站起身,整理衣衫,“元直,你与我同去。典韦,准备十名精兵,远远护卫即可。”
驿馆内,缪琦正与随从低声交谈,神情焦虑。袁尚到来时,他面色一变,连忙收起案几上的密信。
“司隶大人深夜还未歇息,想必是为朝廷大事操劳?”袁尚站在门前,语调平缓。
缪琦勉强挤出笑容:“刺史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黑山军将袭城,此事可算要事?”
话音刚落,缪琦脸色骤变,手中茶盏重重放下。“此言何来?莫非刺史在危言耸听?”
袁尚从怀中取出一封函件,递向缪琦:“这是我府上暗探传来的消息,内容是崔家与黑山军首领张燕往来的密函。大人请看,他们约定明晚亥时,由城内接应,打开北门,黑山军趁机入城。”
缪琦接过信件,细细查看,面色越发凝重。“这……”
“崔家勾结黄巾余孽,意图作乱,此乃谋反大罪。”袁尚在缪琦对面坐下,“大人受命查案,眼下真相大白,当如何处置?”
缪琦额头渗出冷汗,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袁尚:“崔家怎敢如此大胆?这…这简直是找死!”
此时,缪琦心中暗自翻腾,恨不得一头撞墙,这些猪队友真是让人无语。难道他们就不能稍微聪明一点吗?
“崔家之所以铤而走险,正因军需案证据在我手中。”袁尚声音低沉,“他们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销毁证据,足见此案之严重。”
驿馆内陷入短暂沉默,只听风吹檐铃,叮当作响。
缪琦终于打破沉默:“刺史打算如何应对黑山军?”
“兵力部署已经完成,只等他们来送死。”袁尚语气转冷,“但我更关心大人立场。大人受命而来,本为查办军需案与擅杀豪强之事,眼下又见黑山来袭,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缪琦眼神闪烁:“我自然秉公办事…”
“秉公办事?”袁尚突然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大人奉张让之命而来,本是为崔家解围,现在崔家却勾结黄巾叛军,意欲造反,大人若还袖手旁观,莫非想与叛军同罪?”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缪琦的伪装,他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刺史何必咄咄逼人?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袁尚冷笑:“奉命行事?若因大人';奉命行事';,导致黑山军攻陷邺城,数万百姓遭殃,大人认为朝廷会饶恕你吗?张让会替你承担责任吗?”
缪琦如坐针毡,双手不停搓揉衣袖。徐庶适时开口:“缪大人,事已至此,何不与我家大人同心,共御外敌?平息叛乱后,军需案自有朝廷定夺。”
“我…我需考虑…”
袁尚打断道:“大人已无考虑时间。来时路上,探子来报,黑山军已在集结,明晚即可抵达城下。大人若再犹豫,战事一起,冀州生灵涂炭,大人难辞其咎!”
缪琦呆坐片刻,忽然双膝跪地:“刺史明鉴!我确实奉张让之命而来,本意只是施压,并非真要包庇贪腐。如今崔家勾结叛军,实属死罪,我必当与刺史同心,共讨叛贼!”
袁尚扶起缪琦:“大人能明辨是非,实乃国之幸事。”
“不过…”缪琦犹豫道,“刺史对军需案,可有妥善处置之法?”
袁尚面露思索之色:“军需案牵连甚广,十常侍、崔家乃至更多世家均有参与。若贸然揭露,恐怕朝野震动,不利稳定。”
缪琦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刺史此言极是!眼下当以平定叛乱为先,其他事宜,容后从长计议。”
望着缪琦那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袁尚心中暗自冷笑。他并未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只在心底盘算着后续谋略。
军需案证据自然要呈交朝廷,但由何人之手、何时呈交、以何种方式呈交,这背后的玄机又岂是缪琦这等眼界狭窄之人所能理解的?若直接告诉他实情,恐怕转头就会告密。而且此人身为十常侍爪牙,若知晓自己意图借父亲之手与何进联手对付十常侍,岂不是授人以柄?
十常侍与世家勾连盘剥百姓,朝廷却视若无睹。自己作为冀州刺史,若只顾一州安宁,不思大局,终究难成大事。可眼下不是摊牌之时,且看缪琦这枚棋子,能在局中走多远。
他故作诚恳地对缪琦点头微笑,却在心中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棋。军需案关乎冀州民生,也是打击十常侍的重要筹码。只要时机成熟,他定会借父亲与何进之手,一举将这些蛀虫连根拔起。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他岂会真的不问?不过是暂避其锋芒,待羽翼丰满之时,再图大业。
“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平定叛乱。”袁尚起身,“请大人率所部协助守城,展现朝廷威严,也好向陛下交代。”
缪琦内心盘算良久,终于点头:“我愿率部协助刺史守城,共御外敌。”
袁尚满意地颔首:“事不宜迟,请大人随我回府,共商防御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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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大堂内,灯烛如昼。各级将领齐聚一堂,等待袁尚的命令。
袁尚立于高台,指着墙上地图道:“黑山军约有万人,将从北门入城。我军已在城内各处要道设伏,全城兵力约一万二千,足以应对。”
他指向北门区域:“北门重地,我已派典韦率五百精锐把守。城内四大要道,各有两千人马埋伏,一旦黑山军入城,立即合围。”
缪琦看着布防图,连连点头:“刺史布置周密,黑山军必败无疑。”
“还有一事。”袁尚转向几位亲信将领,“崔赞、郭伏等世家主事人,必须今晚拿下,以绝内应。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可打草惊蛇。”
众将领齐声应是。缪琦犹豫片刻,问道:“若抓捕世家主事人,恐引发动荡,如何安抚民心?”
“无妨。”袁尚胸有成竹,“叛乱平定后,我会公布世家勾结黑山军的罪证,百姓自会明白。且我已准备足够粮食,平息叛乱后立即赈济,安抚民心。”
一名将领报告:“城南粮仓已加强守卫,可支应半月所需。”
袁尚满意地点头:“很好。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开始抓捕崔家、郭家等世家主事人。明日一早,加强城防,准备迎战。”
众将领散去后,徐庶留下,低声问道:“主公,若平定叛乱后,冀州世家势力必然大减,此后冀州治理,有何打算?”
袁尚踱步至窗前,望着夜色中的邺城:“乘此机会,彻底改革冀州政制。世家垄断的产业,收归官府;兼并的良田,全部收归官府用于屯田;盘剥的税收,全部取消。冀州当以民为本,而非以世家为尊。”
徐庶面露忧色:“如此大刀阔斧,恐引起其他州郡世家反弹。”
袁尚眼中闪过精光,“放心,吾自有对策。”
徐庶恍然大悟:“主公是要借此机会,彻底掌控冀州,为将来更大棋局奠基。”
袁尚轻轻点头:“冀州、幽州,乃我立身之本。唯有根基稳固,才能从容应对天下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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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袁尚独坐书房,挥毫写下一封长信,详述军需案始末及证据。信末,他写道:
“家父明鉴:儿不才,偶获此弊案,如大海捞针,竟得真相。此案牵连甚广,非儿所能周全。恳请父亲明断,为国为民,儿感激不尽。然冀州世家勾结黑山军一事,儿子必当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写罢,袁尚将信和证据密封,交给心腹,连夜送往洛阳袁府。
待心腹离去,袁尚走到院中,仰望星空。冀州之乱即将平定,朝堂之争尚未开始。他深知,今夜过后,冀州格局将彻底改变,而朝堂风云也将因这封信而起波澜。
典韦匆匆而来:“主公,崔赞、郭伏等人已被秘密抓获,城内埋伏也已就位。”
“很好。”袁尚拍了拍典韦肩膀,“传令下去,全军戒备,等待明日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