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一抬头,正看着站在二楼含笑望向自己的江临,在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前世,几人还能轻松调笑的日子。
沈钧安见她望着江世子发呆,按住桌角的指节绷紧,不带一丝血色。
旁边的孟勤兰看在眼里,捏了把他的胳膊道:“既然世子邀请你们一同饮酒,你去就是了,莫非你还怕了他不成?”
那说书人见状想赶紧溜,可江临随手将手里的栗子扔下来,让他脚一滑就跪在了地上。
许念走到他面前,笑眯眯道:“既然你自己跪下了,也省得我多说,现在磕三个头,第一个给我姐姐道歉,第二个给我道歉,第三个给崔家道歉,第四个给天下女子道歉,后面的嘛,我还没想好,你磕了再说。”
说书人欲哭无泪,脸颊火辣辣得痛,可现在谁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于是只得跪在那里重重磕头,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嘴里念叨着:
“都是我该死,是我胡乱编造、胡言乱语,辱了姑娘的清誉,二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许念见他脸高高肿起,额头也磕的快出血,啧啧道:“算了,我这人向来心软,暂且原谅你了,你把银子拿给我就可以走了。”
说书人一愣,然后把兜里的赏银全拿出来道:“这就是我收到的赏银,全赔给二姑娘。”
许念一瞪眼,道:“你把我们渝州崔家当什么了?我姐姐因为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传言,气得饭都没吃下去,你知道她管着的织坊每日能进账多少吗?你给我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就这么点银子想打发了?”
说书人吓傻了,这是要讹上自己啊,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于是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背一挺,撕心裂肺地喊:“二姑娘!是有人出钱让我这么干的,要赔也该是他赔啊!”
众人本来已经想偷偷溜走,一听这话又精神了,没想到还有反转呢。
而楼上的崔杭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就想跑,但现在如果出去,必定会经过大堂,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崔承恩发现了他的异样,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崔杭往他面前一跪:“大伯,你要救救侄儿啊!”
若他知道堂妹发起威来这么恐怖,根本不会搞这些自作聪明的事,现在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光她一人就够可怕了,何况她身边还有几个帮手,沈钧安全家都站她那边,现在还来了个卓北王世子,若是真相败露,自己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可崔承恩还没明白听怎么回事,楼下的说书人已经大声控诉:“是崔家三房的崔杭公子,是他给钱小的,让小的把这事添油加醋,说得越香艳越好,传得越广越好。”
崔承恩快被气晕了,没忍住踹了崔杭一脚,指着他大骂:“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给我们崔家丢人!”
崔杭哭得涕泗横流,还没来及继续卖惨,就听楼下的堂妹一声惊呼:“你说的,是我堂兄崔杭吗?”
他心头一沉:该死,堂妹又要开始表演了。
果然,许念用十分夸张的语气继续道:“我爹爹待他家一向不错,对他和三叔事事接济,我们把他当兄长看待,他为何要如此害我和我姐姐!”
众人看她眼眶都发红,刚才还觉得羞愧,现在纷纷觉得愤怒。
若真沈大人所言,崔氏姐妹明明做了英勇之举,却被传得如此肮脏不堪,背后操纵者还是自己的堂兄,这谁能受得了啊。
沈钧安也一脸愠色,对许念道:“表妹放心,我会把这人带回去审问,若他真是受人指使散布谣言,我必定不会轻饶他们。”
而江临仍然站在楼上,看见崔家娘子被自家人欺负,心里也莫名觉得不舒服,大喊道:“这叫什么崔杭的,对自己的堂妹都下手这么狠,简直猪狗不如,他现在在哪儿呢?”
崔承恩眼珠一转,打开门喊道:“世子,他就在这儿!”
然后他揪着崔杭的领子拎出去,崔杭猝不及防踉跄两步,一抬头正看见许念。
他跟见着活阎王一样吓得腿软,然后打着自己的脸道:“堂妹,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做人,你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就饶过这次吧。”
许念捂着胸口,字字泣血:“堂兄,以前你和叔叔为了崔家织坊,数次对我和姐姐赶尽杀绝。可我们牢记爹爹的教诲,顾及着崔氏一脉的情面,次次退让。没想到你这次竟造谣到我们两人身上,你可知女子清誉大过天,你这就是想要我和姐姐的性命啊!”
她看似控诉,其实爆了个大料,众人立即脑补一出世家贵族争夺家产的大戏。
但这崔家公子也太下流了,怎么能想出毁掉女子名节这样恶毒的法子,实在让他们这群读书人为他而不耻!
于是刚才还觉得自己丢脸的书生们,这时立即找到了挽回斯文的法子。
他们纷纷站起怒斥崔杭,有的还偷偷踢了他两脚泄愤,都是这个王八犊子乱编瞎话,害得他们听信谣言,以后只怕要沦为渝州城笑柄,恨不得把他抓到外面去游街示众才解气。
沈钧安道:“既然你在这儿,也省得我让捕快去拿你,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崔杭哪里愿意去衙门,他眼看着大伯也不会保自己,急着道:“堂妹刚才说只要出银子就行,这次的事全是我的错,要多少银子解决,我都愿意出。”
许念轻描淡写道:“那就把你们从爹爹手里分走的两家织坊还回来吧。”
崔杭一听简直如晴天霹雳,把织坊还了,他们三房还怎么活下去。
他哭丧着脸正要申诉,楼上的江临已经站得累了,大声道:“崔娘子真是心软,名节受损这么大的事,光要两家织坊就原谅他了,要是换了我家妹子遇上这事,必定要让他脱层皮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