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脱层皮”几个字咬的很重,听得崔杭打了个哆嗦,仿佛真的要被他剥下层皮似的。
旁边的崔承恩也道:“我看这要求十分公道,你快些答应下来,也省得我们崔家为你的丑事蒙羞。”
崔杭感觉天都黑了,大伯是崔家最有权势之人,他都发了话,自己还能说什么。
于是他咬着牙,道:“好,若是这样能让堂妹解气,那两家织坊就还给你们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都飘了,想到以后没法再靠崔家织坊为生,心中绝望上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许念撇嘴道:“堂兄一个大男人,坐这儿哭也不好看啊。大伯把他带回去吧,让堂兄早些把织坊的契书送过来,我和姐姐也好安心。”
崔承恩觉得无比丢脸,喊来了随从,一人一边架着崔杭,直接把他架出了闻楼。
而他在离开前,回头深深看了许念一眼。
能有这般手段心性,进了宫必定不会怕沈太后的算计,就是怕她将来得宠,难以被自己和女儿的掌控。
事关重大,还是不能草率行事,今日,就算是送给她一个人情,希望她能记得。
于是崔承恩匆匆和江临打了个照面,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闻楼。
江临总算看完一场大戏,大声道:“崔娘子,这次我也算帮了你,看在我站了这么久的份上,上来喝杯酒不算过分吧。”
又扫了眼旁边阴沉着脸的沈钧安,道:“沈大人也一同上来吧,正好有些事要问你。”
沈钧安先看许念一眼,见她只想了一会儿,就吩咐随她前来的夏荷在楼下等着,然后对自己道:“世子都发话了,表哥,咱们就上去坐坐吧。”
沈钧安还未回话,旁边的孟勤兰把他推了吧,小声道:“去啊,娘亲相信你,我儿子才不会输给谁。”
沈钧安不知娘亲脑补的什么剧情,只得也小声道:“娘亲你呢?同我们一起上去吗?”
孟勤兰一脸得意道:“我今日出了口恶气,看着那些人恶有恶报,现在神清气爽的很。你别管我了,世子要同你们说话,我去干嘛,去了还憋得慌。”
于是沈钧安吩咐白晋送娘亲\/出门,自己和许念一起上了楼,进了江临的雅间。
一进来,他就看见坐在对面的宋云徽,心里的反感更甚。
可许念好像松了口气,她暂时未想好要如何面对江临,有宋云徽在,还能给自己打个圆场。
于是她抱着这心思,直接坐在了宋云徽的身边。
宋云徽嘴角一翘,将刚泡好的茶递给许念道:“刚才在下面说得累了吧,我特地为你准备好热茶。这茶口味清淡,加了花果香气,应该是你爱喝的。”
江临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道:“你连人家小娘子爱喝什么茶都知道了,看来你们很交情不错啊。”
沈钧安攥着拳坐下,道:“世子不是请我们上来喝酒的,酒呢?”
江临大笑着让小二把温好的酒送上来,再让他为几人斟满,道:
“不过呢,你还是不及沈大人有心。他特地准备了文书记载崔娘子英勇剿匪的功绩,还送去京城为她讨封赏,以后谁也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这招实在是体面又体贴,看来沈大人对你这个表妹也很了解啊。”
他说得正带劲儿,许念把一杯酒推过去道:“世子说这么多话,口不渴吗?”
江临耸耸肩,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道:“行,咱们几人难得聚在一处,先干了再说。”
他看着许念仰头喝光杯中酒,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会儿。
然后他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借着酒劲道:“崔娘子知不知道,你很像我们一位故人?”
许念听得一惊,而沈钧安和宋云徽同时看向江临,一道目光带着探究,一道则带着谴责。
江临随手抛下个炸弹,表情却仍是轻松道:“崔娘子一定会觉得奇怪,富甲天下、风流浪荡的宋云徽,怎么会为了你如此挂心,上次带着我去贼窟救人,这次又来帮你止谣言。他来渝州城才不过数月,与你根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他所做的事不是为了你,而是因为你像的那个人……”
宋云徽气得将酒杯重重一砸道:“够了!世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临目光扫过去,醉意中带了阴沉道:“怎么了?你怕让崔娘子知道,你对她好,不过因为你将她当了别人的替代。她好好活在世上,还能无知无觉,享受本应该给另一人的偏爱,这难道公平吗?”
宋云徽气得想翻白眼,要不是打不过他,简直想把这人捂住嘴扔出去。
而沈钧安突然开口道:“敢问世子说的那位故人是谁?”
许念紧张地攥紧了酒杯,自己前世与江临在边境作战,与宋云徽也有交情,沈钧安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般聪明,怎么会推断不出来,江临说得那个人是谁。
而沈钧安同时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原本的崔辞青。
见沈钧安差点就要问出那人的名字,宋云徽挺身站起道:“没有,没有像谁。我就是心悦崔娘子,不是因为她像任何人,我就是见色起意,贪图她的美色。”
江临瞪大了眼,他这兄弟怎么用大义凛然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的。
许念也佯装生气道:“原来世子喊我上来,就是说这些无聊之事,我听不懂什么替代不替代的,也左右不了别人对我好还是坏。”
然后她站起身就往外走,沈钧安和宋云徽一同站起往外追。
江临一把拉住沈钧安道:“沈大人,我找你上来是真有正事要谈,事关你代理渝州知府之事。”
沈钧安冷声道:“世子想谈公事,不该去县衙谈吗?”
可江临牢牢攥住他的胳膊,眼看着宋云徽追着许念出了门,才摇头给他倒了杯酒,道:“沈大人别想了,你争不过我那兄弟的。”
而宋云徽紧跟着许念出门,在回廊上小声问道:“怎么办?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他见许念气得不想说话,叹气道:“再不告诉他,他见你一次,就会为了死去的许念而不平,对你这个替代品恨之入骨,以后还不知要怎么发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