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衣不是没有尝试过杀了苏扶他们。
只是没有一次能成功,后来他也看出了他们身上的异常,比离惘还要——至少离怕不能死能被杀,而苏扶他们却是让谢白衣想伤到他们都难。
早前不明白为何会那样,有了楚知禅的那一番话后便也明白了。
对于沈献灵和苏扶会找上门来并且精准地找到他们这件事,楚知禅没有感到分毫的意外。
在沈献灵进屋的那一刻就有什么东西迎面朝她飞来,她下意识地要挡,却在看见是什么东西后抬手接住了。
串铃上的小铃铛相撞一连响了数声,正是沈献灵送给楚知禅的那一串。
串铃是法器自然也通了灵,从它响的那一声起沈献灵便有预感楚知禅回来了,而他们之所以能够找过来,靠的也是串铃的引导。
楚知禅没看进来的那二人的神色如何,只招了抬下巴:“我不要你的东西,于我而言是无用之物,拿回去。”
这般口吻,这般神情,除楚知禅外再无第二人了。
苏扶瞬间怔在了原地,捏着扇骨的手指尖都紧了紧。
沈献灵将手垂下,好半晌后才低眸揉去眼中那一片红,勉强着笑了一下:“……好,是我给师姐添麻烦了。”
楚知禅道:“坐。”
沈献灵拽了苏扶一下,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将口张了几番却半个字都吭不出来,将扇收了才可有可无地笑了一声。
那一声笑中多含酸涩之意,似鸿毛,却也有千斤之重的巨石落下之感。
幸哉。
……如果旁边没有谢白衣在死亡凝视那就更好了。
等他们二人都坐下之后,楚知禅才开口道:“你们循着味便找过来了,最好是有事情要同我说。”
沈献灵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好再像以前一般傻乎乎地说“想见你便来了”,她只好道:“我与二师兄前去序无殿观望了一番,那出现的裂口并不受禁制结界的干扰,但是它的存在到底也是个威胁。”
“除开这些废活,”楚知禅不留情面地道,“便没了?”
沈献灵沉默,她听得出来她所知晓的事情楚知神也同样知晓。所以等同于她此番前来只能带来一堆没用的废物信息,而楚知禅向来最讨厌没用的东西。
一时之间气氛沉静无声,直到楚知禅放下茶杯,不看他们,看着杯中微晃的水面问道:“你们都想起来了,对吧。”
沈献灵和苏扶皆顿了一下,随后应:“……嗯。”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我同你们本就没有多少的情面在里头,便点到为止吧,”楚知禅口吻并不在意,“你们无法否认曾经所为,我亦不反驳我看你们诸般不顺眼,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同你们再多说些什么了,更谈不及原谅,你们没立场,我没有资格。”
她所言有理皆让人无可反驳,让沈献灵他们哑然。
“知道血天的裂口,意味着什么吗?”楚知禅问道。
他们摇头。
楚知禅了然,看来他们最后的任务只是【杀死反派】而已。
既然它要让沈献灵成为那个最大的救世主,那么楚知禅无话可说,总之血海那头的事不会再归她管了。
她对沈献灵说:“一个月之内,离惘必定会出手破开禁制,引战两界于般若河。”
沈献灵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师姐需要我去做什么?”
楚知禅道:“去杀了离惘。”
苏扶神色微变:“修为境界相差太多,这太危险,也不可能。”
楚知禅没搭理他,只掀起眼帘看向沈献灵:“告诉我,你可以吗?”
沈献灵掩在袖中的手紧了几分,她不躲不避地迎着楚知禅的目光,认真且坚定地道:“我可以。”
苏扶却不赞同:“小师妹……”
“苏扶,”楚知禅道,“这儿没你插嘴的份。”
苏扶:“……”
苏扶却皱眉,反驳了楚知禅的话:“离惘的修为分明是早就到了无上境, 实力可怖,你让小师妹前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我又能如何置之不理。”
“确实,”谢白衣忽然在这时开口,“你们都不会置之不理。”
他一出声,苏扶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他,楚知禅讨得了不用同苏扶多费口舌的闲,稍稍散了眉间的不耐之色。
谢白衣看苏扶不爽很久了,因此开口时都带有不耐:“那既然你们所有人都会去帮她,六大门派再加上两个无上境的宗主莫非都还能还无还手之力?”他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蠢货。”
苏张了张口。
谢白衣说:“闭嘴,别逼我把你丢出去。”
苏扶:“……”
苏扶看看他再看看楚知禅,这二人如今的脾性是一模一样了。
苏扶被谢白衣那三两句话堵尽了余下的话,便不再吭声了。
沈献灵低眸瞧着自己的指尖,上边有一层握剑磨出来的茧,她又再重复了一遍:“师姐,我可以。”
楚知禅道:“他为生灵暗面私情所衍生,届时记得使用你的那盏灯。他乱神思,你的铃铛便能定心神。”
沈献灵点头,一一记下:“好。”
“那便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楚知禅下了逐客令,“回吧。”
沈献灵犹豫了一下。
楚知禅:“无须同他人提起我的存在。”
沈献灵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师父他们都很想你。”
“沈献灵,”楚知禅扯了扯唇角,笑意不显,“你总得给我留一个好名声罢。”
沈献灵蓦地安静为了。
只要有沈献灵在,那楚知禅便不会落得什么好的评价。如今外头人对她称赞也仅仅是因为她为阻魔修而身死,是以死亡来换来的好名声。
那么倘若众人知晓她尚未身死而身边跟着一个谢白衣呢?
楚知禅不再看他们一眼:“回吧,你们同我没有关系了。”
“……”
沈献灵暗自掐住了自己的手心站起身来,然后毕恭毕敬且十分标准地向楚知禅行了一礼——不是同门礼,而是弟子礼。
楚知禅教会了她许多。
不必抬头仰望任何人;不要想着依赖任何人;更不要因为区区男人而哭泣……除此之外,也有关于修行上的指教。
试锋大会上她于论剑夺下第二时,回头看见的是那个位置上曾经镌刻着楚知禅的名字,一笔一画,都尽显张扬。
终是不能同行罢了。
沈献灵和苏扶离开了。
他们走后屋里静了一静,然后才听谢白衣若有所思地问:“倘若你真的能杀了那支笔,那我是不是也能杀他们了?”
“……”楚知觑了他一眼。
谢白衣反应过来,然后就道:“没有不信你。”
“我知道。”楚知禅说:“但是这里的本质是不变的。”
纵使杀了它来挣脱了控制,但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仍旧是不变的。
谢白衣就又不说了。
杯中茶已凉,楚知禅偏头看向窗外烈日当空的天,忽然道:“我要回无色天海一趟。”
谢白衣皱眉:“去做什么?”
楚知禅道:“取剑。”
谢白衣一愣。
楚知禅的指失搭在杯口上点了点,微晃的水面落于她的眸中是折剑时天嚣龙吟悲鸣一声响彻无色界的模样,惊得那一处的海都掀了千层浪。
那浪花渐渐平息,楚知禅的声音中多了点别的情绪:“天嚣还在无色天海中等我。”
随我一同名动四方的剑还在等我。
——
楚知禅将修为稳固得差不多的那日,谢白衣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血海地界频频骚动,各大宗门都严阵以待地派出弟子们前往协助应天门守界,楚知禅倚在窗前,看见了山雨欲来之势。
谢白衣回来时带来一身血气。
“谁又同你动手了?”楚知禅问。
“什么人都有,”谢白衣一时没敢靠近她,怕她被自己身上的血气熏着,“他们担心我会同离惘联手,然后里应外合地坏了他们的事情。”
于是他们主动上前来找死,他便没什么好说地动手了。
他不上前来,楚知禅就自己过去了:“届时你去血海一趟。”
谢白衣给她倒茶,并没有先拒绝而是去问缘由。
楚知禅拂了一下他衣上一角不知道上哪几沾来的枯叶:“厄罪如今是不是在离惘的手上?”
她看见离惘用过。
谢白衣应道:“嗯。”
楚知禅说:“做戏做全套,让厄罪认他为主。”
谢白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厄罪是血海至凶之剑,落入到谁的手中对于修仙界而言都讨不着好,而剑随主亡,她此意在一箭双雕。
竟然还是在记挂着那群修士们如何。
谢白衣翻起本性来一时之间忽然有点恼,不过这恼意不是因为楚知禅。
他忽然低身下来,抬起她的下巴后去吻她。
楚知禅:“?”
楚知禅一口茶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让谢白衣尝到了那阵清甘,手渐渐地落到她的后脑勺上,吻得更深。
“你……”楚知禅被他亲得说话断断续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了。”谢白衣又去吻她脖颈一侧,衔住那处白皙的皮肤就舔吮得落下红痕,他分神去应:“师姐,别管他们。”
楚知禅几乎是被他困在他与椅子之间,感觉到他的手探到她的腰间,将腰封解了几分。
楚知禅一下摁住了他的手,低斥道:“谢白衣!”
平时也就算了,但是外头的天比你眼睛还亮!你还……
“师姐,”谢白衣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楚知禅的嘴角,解了自己的衣裳去抓着她的手往腹上引,“我的伤好了,不疼了。”
楚知禅:“……”
他半脱未脱地低声诱哄:“宛宛。”
又搞这一招。
审核,我举报,谢白衣色诱。
然而楚知禅抬眼看他,瞧见他分明游刃有余却赤红着耳尖,低声一遍一遍地喊地“宛宛”,磨人得很。
窗棂忽然拂来一记灵击,一声响过后便落下遮住了外头天光,将屋内与屋外隔绝。
十指紧扣,碎开的呻吟都染上受不住的哭腔。
谢白衣拂开她颊边被汗打湿的发丝,去吻了吻她耳后那祛不掉的伤痕。
“楚知禅,”他说,“待你归家后,不许忘了我。”
她将手遮在眼上掩住眼中的湿意,不应声,也不知听没听。
……(此处省略被和谐的N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