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徐州野刻意绷着一张脸,紧咬着下唇,充满敌意地盯着身前的华服公子。
他倒生得一副好相貌,面若冠玉,肤色白皙中透着几分红润,透着养尊处优的贵气,双眸狭长,眼眸深邃,流转间眸光熠熠,透着几分精明和圆滑。
徐州野第一眼就心生不喜,只因眼前之人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他那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让人初时觉得温和,可细品之下,却又觉得尽显圆滑之态。
楚执柔怒极反笑,“既不关心,那就请郎君先行离开吧。”
昨夜之事尚未理清,今日他竟敢如此理直气壮,贺言不仅是自己的故交,更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之人,他一上来便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试问何人能够忍受?
徐州野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楚执柔,眼中似有怒火喷涌而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道:“你竟然为了他赶我走?”
他那明明是冷声质问的话,却硬生生让人听出几分委屈来。
好气喔,娘子竟然为了别的男人赶他走,不过他要忍住,千万不能对娘子发脾气。
贺言见状忙解围道:“徐兄莫气,我与县主往日里时常在这此处相谈,已成惯例,如今倒是我疏忽了,竟没顾念到县主已然成婚,这确是我的不是了,还望徐兄海涵,莫要因此与县主之间心生芥蒂才好。”
徐州野一听更气了,剜了他一眼,“谁用你在这儿假惺惺充好人,我与娘子之间才不会心生芥蒂。”
楚执柔一时间升出几分怒气,挥去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冷声道:“你若再闹下去,我就让人将你绑回去。”
“绑就绑,又不是没被绑过!”徐州野看着那张面含薄怒的俏脸,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但又不愿轻易低头,梗着脖子说道:“你让我回去,那你呢?不会还要和他在一块吧?”
楚执柔眉心微蹙,“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情。”
徐州野有些别扭道:“他一个外男,与你单独相处成何体统。”
楚执柔冷笑一声,“我与他商谈正事,何来不成体统之说?归根结底还是你不信任于我,既如此那便没什么话好说了。”
说完她便拂袖离去。
徐州野见她要走,心里顿时慌了,可骄傲的性子又不允许自己开口挽留,只能梗着脖子,语气生硬,“走就走,谁稀罕啊!”
嘴上虽然说着硬气的话,然而那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想追却又不敢追,整个人仿若被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贺言见状,叹了口气,看向徐州野的眼神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看什么看!”徐州野瞬间炸毛,“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少爷才不需要你的怜悯,若不是你,娘子才不会凶我!”
“啧……”贺言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小侯爷这性子确实需要收敛些了,否则县主怕是会被你吓跑。”
望着贺言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徐州野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眼神犹如冷冽的刀子般射向他,“你果然不怀好意,本少爷绝不会让你得逞,娘子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娘子!”
他就知道,这个狐狸男没那么简单,分明就是打他娘子的主意。
他娘子性子单纯看不出来,但他不一样,他可是阅人无数的小侯爷。
贺言微微一怔,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好意提醒,信与不信,皆在你。”
说罢,便随着楚执柔离开了。
“都告诉你不要冲动了,这下吃瘪了吧?”宋元见他呆愣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徐州野回过神来,冷眼瞪他,“我若不来,我娘子都要被那贺言拐跑了,你没见刚才娘子为了他赶我走吗?”
宋元摇摇头,“我倒觉得你刚才太冲动了,便是人家有这心思,你这无理取闹一番,不正中了人家下怀吗?你这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宋元见他脸色凝重,深知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继续道:“更何况,昨日之事,你尚未将嫂夫人哄好,她如今见你心中定然是有气的,你此时又无理取闹一番,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徐州野脸色一变,虽心中懊恼,但仍恼羞成怒地吼道:“你谁说我不是他的对手?说无理取闹了?”
宋元无奈地耸耸肩,低声轻喃道:“死鸭子嘴硬。”
……
“该你了。”
贺言看着神游在外的楚执柔,唇角轻牵。
“抱歉,刚才在想些事情。”
楚执柔定了定神,拿起棋子落下。
贺言盯着棋盘,缓缓开口:“县主可是还念着刚才之事?”
楚执柔手下动作一顿,垂着眉眼,目光晦暗,“怎会?不过是些杂事罢了。”
贺言见她不愿承认,也并未追问,只是心中诧异,他还未见过有人能这般牵动楚执柔的情绪。
她素日里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又极擅长收敛心绪,喜怒不形于色,仿若那深潭之水,波澜难起,但今日却当街动了肝火,想必是极为在意那位小侯爷吧。
只是今日一见,这小侯爷行事颇为莽撞,又素有纨绔之名,也不知何处让这县主瞧上眼了。
楚执柔见他极有分寸,没有继续过问,顿时松了口气,但想到刚才徐州野那满眼委屈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
“这南方近来不见雨水,已有大旱之迹,只怕你该早做准备了。”楚执柔沉声道。
贺言听闻,面色一凝,“只怕有人会借此生事,到时候受难的终究是贫苦百姓,这如今内忧外患,自楚将军牺牲后,北疆更是丢了大块国土……”
贺言顿了下,自知自己失言了,他满脸愧疚之色地看向身旁的楚执柔,低声道:“县主,实在对不住您,在下一时情急,竟然提及了您的伤心之事,请您多多包涵。”
楚执柔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敛去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与苦涩,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无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归是要坦然面对的。”
然而,尽管她嘴上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但心中的悲痛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体会得到的?
只不过有些伤不提及,便当做它已然痊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