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侯爷并未言语,只当这是他们在书院学过的,然后紧接着又抛出一道关于治水的问题。
“怎么?这就不会了?”
见徐州野眉头微蹙,老侯爷心头一喜,还以为自己把这臭小子男主了。
臭小子心高气傲,让他受点打击也不错。
只见徐州野唇角微勾,缓缓道:“爹,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吧?这治水之策关系重大,应当谨慎缜密些才好。”
在思索一番后,徐州野神色坦然道:“这治水之要,首先当是勘察水情,关注河道走势、地势高低,如此便能知晓水的来去,可以用浚河来畅其流,筑堤来束其势,分洪来减其患,同时固土保水,疏通河道,治水乃天下大计,不可只图一时之利,而当为长远谋福祉……”
他不慌不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逻辑严谨,言辞流畅。
老侯爷听后,眼中满是赞许,微微点头。
一番校考下来,他震惊得合不拢嘴,难以置信地望着徐州野,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是读书的料,小时候多机灵啊,幸好幸好……”
老侯爷上前拍了拍徐州野的肩头,满脸欣慰道:“你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没让你爹我失望。”
徐州野嘴角咧得老开,忍不住嘚瑟起来,“那是自然,爹你等着瞧吧,我还给你挣个解元回来!”
“那你爹可就等着了。”老侯爷见他这般自信,忍不住轻笑一声,“不过,说真的,为父见你如今的水准,倒是能看你平日下了不少功夫,若是能保持这股子劲头,明年的乡试问题倒是不大。”
文欣在一旁瞧着,眼神不停地闪烁,见这位表哥如此有才学,心底隐隐泛起涟漪。
既然阿娘让她来这盛京城相看人家,那为何不能是表哥呢?
表哥身世显赫,相貌堂堂,就连这学问都是一顶一的好,她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更何况以她的家世,老夫人嘴上说着要给她找户好人家,但指不定是什么小官小吏家的公子,定然是比不上表哥的。
想到这,文欣更坚定了要攀上广平侯府的心思,她煞费苦心讨好侍奉老夫人几个月,这才讨得老夫人欢心,如今她这么喜欢自己,那要是成为一家人,岂不更好?
文欣勾唇轻笑,言语里带着些仰慕,“表哥这般见识,真是让欣儿大开眼界,之前欣儿只道表哥厉害,却不知竟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表哥将来定能考取功名的。”
这甜腻的声音,让徐州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蹙着眉问她:“你听得懂?”
“我……我虽听不懂,但也觉得表哥很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厉害。”
文欣面色一僵,面上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笑意,实则衣袖底下的丝帕都快被她搅烂了。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啧,听不懂那你还评价?”徐州野颇为不耐地咂了咂嘴。
文欣又气又恼,但又怕他因为刚才的话没了好印象,忙解释道:“表哥,对于我们女子而言,无才便是德,欣儿虽未曾读过什么书,但身为女子,自当以夫为天,若能有幸得良人相伴,便全心全意操持家业、相夫教子,为夫君分忧解难。”
徐州野听闻此言,面露嫌弃道:“与其在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还不如多读些书,也能长点见识。”
他可从来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像他就自认为才学不及娘子,但他甘之如饴。
文欣紧紧咬着牙,维持着温婉的笑容,柔声道:“表哥教训得是,欣儿往后定当多读些书,不会让表哥失望的。”
她都服软了,却见徐州野神色未有动容,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是你自己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让文欣莫要牵扯他。
文欣瞧着他,手指因用力攥得发白。
这家伙可真是油盐不进,枉费她一番心思。
老侯爷见状,眉头微皱,故作严肃的呵斥道:“州儿,不得对你表妹无礼。”
说完,他看向文欣,安慰道:“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混小子就这副死德行,除了他娘子,没谁能管住他。”
文欣摇了摇头,乖巧道:“欣儿知晓表哥并无恶意,又怎会往心里去呢?只是欣儿一时嘴笨,惹得表哥不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其实欣儿自小就羡慕表哥这般有见识的人,一心想着能多跟表哥学学,还望表哥日后能多教教欣儿才是。”
说着,她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让旁人瞧见,定然会为之动容。
“教你?”徐州野惊叹一声,然后唯恐避之不及地摇头,“我可没那闲工夫,我还忙着呢,你要学便让娘给你请个先生便是了。”
老侯爷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乡试在即,州儿他只怕没什么时间教你,你若真有心,府里先给你请个先生,女子的确也该读些书,才能明事理。”
文欣嘴角微微抽搐,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那……那就麻烦侯爷了。”
他这是觉得自己不明事理吗?
真不愧是父子俩,同样的油盐不进!
……
夜至三更。
书房的烛火依旧隐隐绰绰地晃动着,屋内的人影倒映窗纸上。
屋外,雪粒子簌簌地敲着窗棂,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徐州野手中的毫笔顿了一下,然后喊道:“进来吧。”
文欣捧着鎏金暖水炉进了书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便看见徐州野正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他神色专注,有人进来也未抬起头来瞧上一眼。
自老侯爷校考那日后,他每日都要在这书房待到三更,楚执柔心疼他,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党参乌鸡汤,此刻正冒着袅袅热气放在案头。
“表哥辛苦了。”文欣解了狐毛斗篷,露出里头的鹅黄色袄裙。
她将暖炉轻轻推过去,袖口若有似无擦过徐州野执笔的手腕,“老夫人说这红螺碳最是养人,特意让我给你送来。”
“怎么是你?”
徐州野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脂粉气,让这本就空气不畅通的书房内显得更加憋闷。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手臂,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
害得他还以为是娘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