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却好似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依旧娇声说道:“表哥,我是特意来给你送炉子的,夜里甚是寒凉,等这红螺碳燃起来,整个书房都会暖烘烘的,到时候你看书也能舒心些。”
说着,她微微俯身贴近,似乎想要帮徐州野把暖炉摆放得更合适些,那脂粉气也愈发浓烈。
徐州野眉头紧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表妹,有劳你跑一趟了,不过这种事往后还是让下人来做吧,娘那里我也会说一声的。”
听到这话,文欣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表哥,欣儿只是心疼,并无他意,若是表哥不喜欢这样,那欣儿往后会注意分寸的,不用去麻烦老夫人了。”
徐州野皱了皱眉,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去把窗户打开吧,你这熏香过于浓烈了,闻得我有些发闷。”
文欣神色一怔,难堪地解释道:“表哥,这是盛京最时兴的香粉,那些官家小姐都在用这个……”
徐州野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没说让你不用,只是各人喜好不同,往后别进书房了,扰得我没法静心。”
文欣轻轻咬了下唇,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眼角微微发红,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和落寞。
“表哥,原来如此,是欣儿唐突了,往后定不会让表哥再困扰了。”
那一副委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但徐州野却头也没抬,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见他这般不领情,文欣心里窝火。
他还是男人吗?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呢?
枉费了一番功夫,到头来,竟被这家伙嫌弃熏人,她简直要气死了!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文欣眸光微动,故意往徐州野身旁凑近几步,俯身在他身旁研墨。
她微微侧头,发丝有意无意地扫过徐州野的肩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浅笑,落在旁人眼里甚是亲密。
楚执柔端着新裁的宣纸走到廊下时,正好瞧见文欣半个身子几乎要挨到书案上,那截白皙的手腕悬在砚台边,玉镯子磕在青石砚上发出清脆响动,
徐州野感受到她的靠近,猛地往后一仰,墨汁溅在宣纸上洇开一团,正想呵斥时,便听见她喊了声“表嫂”。
徐州野呼吸一滞,转头望向门外,见楚执柔捧着宣纸静静地站在门外,神色晦暗不明。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听见楚执柔的质问,徐州野顿时慌了神,赶忙起身,朝她走去,“娘子,你……你别误会啊。”
文欣也佯装惊慌,忙不迭直起身来,眼中含着泪,好似生怕楚执柔会误会一般,“表嫂,你别多想,欣儿是给表哥送暖炉来的,见他忙于书卷,墨汁都快干了,便想着帮忙研墨。”
楚执柔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以及桌上的暖炉,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然后迈步进了书房。
“误会什么?不就是红袖添香嘛,有什么好误会的,表妹见郎君你读书辛苦了,帮着研墨,我作为娘子的,还该好好感谢一番才对。”
说完,她笑着看向徐州野,声音清冷道:“你说是吧?郎君。”
徐州野顿时警铃大作,神色慌乱,想要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宣纸,却被她侧身躲开了,看着她略带疏离的侧脸,徐州野只觉得心瞬间被揪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攥着。
“娘子,你真的误会了,没有什么红袖添香,我也不曾让她这般做……”
楚执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而向着文欣走去。
这对郎君来说许是个误会,但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而言,很显然就不是误会了。
看起来她的野心倒是不小,才来府上没几日,就打起了郎君的主意。
楚执柔将宣纸重重放在桌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冷笑一声:“帮忙研墨?这书房的下人都哪去了?还用得着表妹亲自动手吗?若是让外人知晓了,只怕会说我这个少夫人怠慢了吧。”
文欣好似被冤枉了一般,眼眶微红,委屈地咬紧下唇,怯生生道:“表嫂若是不信,欣儿也无话可说,只是这府上怕是容不下我了,明日我便去跟老夫人请辞,也不让表嫂你为难。”
说完,她还微微抬眸看了眼徐州野,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柔弱的无助,好似在恳求他能替自己说上几句话。
但徐州野却对她的目光熟视无睹。
楚执柔淡淡一笑,然后拿那张被墨迹弄脏的宣纸,慢条斯理地展开,说道:“表妹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也是体谅表妹,这本就是府中下人该做的事,哪里能让你这个客人来,不过表妹若真觉得委屈,去跟老夫人说便是,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文欣这就走,不在这给表嫂添麻烦了。”
说罢,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然后对着楚执柔行了个礼。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她踉跄了半步,手腕“不小心”带翻了书案上的汤盅。
只听哐当一声,汤盅被打翻,书案上还冒着滚烫热气的鸡汤泼在楚执柔的衣裙上,顺着那月白色衣裙往下淌。
楚执柔惊呼一声,身子本能地一颤,幸亏冬日里穿得厚实些,那滚烫的鸡汤才没直接将她烫伤,不过那余下的温度,也让她小腹处隐隐有些火热的刺痛。
徐州野脸色骤变,大跨步地冲上去,面色担忧道:“娘子,可有被烫着?”
他一边问着,一边动作轻柔地检查她的状况。
文欣她捂着嘴,佯装出惊恐模样,声音里带着哭腔地道歉:“表嫂,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你有没有哪里伤着啊?”
可她低垂的眼眸中,却隐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徐州野挥开她的手,怒目圆睁地瞪着她,厉声道:“你以为是一句不小心就能了事的吗?那鸡汤这么烫,还冒着热气,你是瞎了吗?这都看不见!”
文欣被他这一吼,身子一颤,泪水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给表嫂请大夫。”
楚执柔深吸一口气,忍下身上的不适,冷声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可受不起,还是收起你的眼泪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泼的是你呢。”
徐州野嫌恶地扫了文欣一眼,然后将楚执柔打横抱起,心疼道:“娘子,莫要再与她多费口舌,先回房处理伤口要紧。”
话毕,他便抱着楚执柔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