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之对灵雀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他很好奇。
到底是怎样的遭遇,让这位苗疆圣女,看起来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
苗疆不管饭的吗?
还是说苗疆做得饭菜难以下咽?
不应该啊。
他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你...多久没吃过饭了?”
闻言。
灵雀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喝了一口茶水,数着手指头喃喃回应道:
“应该有...半个月?”
半个月?
这么惨?
“你是不喜欢吃食?”
张道之再次询问。
在这个世上,有一类异士,因修得辟谷法门,可以长时间不用进食。
哪怕一辈子不吃食饮水,也无关系。
但很明显,眼前的苗疆圣女,压根就没掌握什么辟谷的法门。
灵雀稍坐休整后,再一次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道:
“哪有人不喜欢吃食?”
“我是因为没钱买吃食,所以只能挨饿。”
没钱?
张道之更为不解,
“你身为苗疆圣女,怎么会没钱的?”
听到这里。
灵雀忽然就对眼前这些美味佳肴失去兴致。
只见她再次放下碗筷,双手托腮道:
“还不是因为我男人催我催得太急,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袋了。”
张道之终于明白,为何云逸会说她傻兮兮的了...“他催你出门?为何?”
灵雀小声道:
“这事我只对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尤其是龙虎山的弟子。”
“我男人,要带着我私奔。”
私奔?!
张道之瞪大双眼。
灵雀见他这般表情,似在意料之内,继续说道:
“我男人觉得我是魔教妖女,他师父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再加上我如今有了身孕,按照我苗疆的传统,未婚先孕,是要被浸猪笼,关小黑屋的!”
“我害怕,他就写信告诉我,让我来北地寻他,然后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张道之明白云逸的担忧了。
说一千道一万,云逸都不想给龙虎山抹黑,让世人指责是龙虎山弟子娶了一位魔教妖女。
只是,这又有什么呢?
世俗眼光向来随波逐流,充满偏见。
若是修道之人,连这点儿都看不穿,看不透,还修什么道?
祖师爷一直强调的随心所欲,心无旁骛,难道都抛之脑后了?
顿了顿。
张道之又问,
“所以,那个龙虎山弟子,就让你挺着个大肚子,一路从南向北?”
灵雀点了点头。
张道之再问,“那个龙虎山弟子,平日里待你如何?”
灵雀想了想,像是充满了一肚子怨气似的,越想越气急败坏道:
“他...他对我才不好呢!”
“老是欺负我!”
“他就是一个坏人,大坏人!”
说着说着,灵雀突然落下泪来。
像是将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委屈,都给哭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自南向北,跨越万里路途,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关键,张道之从灵雀的谈吐里,深刻了解了她的性格,不过还是个女孩子罢了。
然而,如今,这个女孩子,就要为人母了。
其丈夫,是龙虎山弟子。
云逸这孩子...欠她良多。
张道之一念至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你为何还要与他在一起?”
灵雀大大咧咧,丝毫不嫌害臊的回应道:
“谁让本姑娘喜欢他呢。”
张道之先是‘嗯’了一声,而后丢给她一百两宝钞,道:
“吃饱以后,就去寻那个龙虎山弟子吧。”
“待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会去寻你们,给你,也给你腹中的孩子,一个说法。”
说至此处,又有些不太放心她,问道:
“你如今怀有身孕,一个人,能应付的了这些人吗?”
此时,灵雀有些懵。
什么叫,给我,给我孩子一个说法?
这道人,当真古怪。
我孩子与你有何关联?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师呢。
但又听对方在关心她,下意识开口道:“无妨,遇到能打的就打,不能打的就跑呗。”
闻言,张道之笑了笑,
“贫道这里有几张符纸,遇到危险的时候,或可保你一命。”
说着,就自乾坤袋里拿出几张符纸,并在上面注入了几分自身气机。
可让灵雀随意使用。
做完这些,他将符纸放到桌子上,随后起身前往二楼。
灵雀更懵了。
又是给自己银两,又是给自己法宝符箓的,这道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难道,是云逸的朋友?
嗯,等见了张云逸,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才是。
只不过...
筑基境界道士所画的符纸,能有多强?
算了,好歹是人家一份心意。
灵雀将那些符纸收入囊中之后,扭头看向已经快要登上二楼的张道之,询问道:
“还不知你名字嘞!”
张道之朝着她摆了摆手,并未做出回应。
随后。
灵雀就见他与方才站在二楼的女子谈论着什么。
索性,便不再看他,只是独自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怪人,不过,也是好人。”
语罢,她再一次埋头干饭。
对于张道之送给她的那些符纸,她也并未仔细看。
当然,看了也不懂。
但若是让懂行的人瞧一眼,只怕就要对那些符纸心存敬畏。
只因那符纸乃是‘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
是道教符咒、符纸、符箓里比较具有杀伐之力的道术。
......
张道之去了二楼,寻那女子,说出自己想见太白楼之主的想法。
他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
实在不行,就想其他办法。
毕竟,萧逾明也说了,不是谁都能见到那位太白楼楼主。
当然,若是张道之自曝身份,便没有这样的说法了。
只是,张道之担心,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麻烦,不是指有人再会寻他挑战之类的了。
因为雷泽一战,他已经让天下人都明白一件事实。
这一任的龙虎山天师,依旧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这里的怕麻烦,是担心那些异士会像追星一样,惹得他不胜其烦。
毕竟,天师斩了国师之事,已然成为当今异士界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此刻。
让张道之没有想到的是。
原先差点儿与灵雀产生纠纷的女子,居然真的让他去见太白楼之主了。
而且,那女子在言谈举止中,都透露出对张道之的恭维与尊敬。
原本以为会吃闭门羹的他,不由得好奇起来。
难道,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毕竟,无论是京城上空与国师一战还是雷泽之战,天下间真正强大的异士,几乎都已经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
不管怎么说,能见那太白楼之主,总归是一件好事。
济州城里的这座太白楼,临大河而立。
此楼两层重檐,青砖斑驳,飞檐、游廊应有尽有,颇有几分幽韵。
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太白楼自身算不得什么,与太白楼相连的后院,才是别有洞天。
在楼外别院里,还有一方天地。
此方小院,四季如春,有参天古树,亦有小桥流水,处处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韵味。
让这间小院,不受外界天地四季轮转之影响,自有独特千秋。
好似被一座阵法覆盖。
最为关键的是,这座阵法,让张道之感到极其熟悉。
经由那女子引荐入院期间,张道之站在一条桥梁上,望着清澈池水中几块小石摆放,一时不由得愣神起来。
他在驻足片刻后,喃喃道:
“按风水堪舆之术,以北斗之势,掌阴阳、司生死、握福祸,为天地灵力枢纽,而使院中天地四季不改,乾坤如旧。”
闻言,站在他身前的那女子也是神情一怔,而后迅速回过神来,恭敬问道:
“道长在说什么?”
张道之没有搭理他,只是摊开手掌。
刹那间,那女子赫然见到,在其手掌之上,似有方寸奇门局跃现。
随后,又见那方寸奇门局,犹如将一块石子投入池水中一般荡起涟漪,迅速覆盖在整座院落中。
紧接着,张道之缓缓合上双眼,喃喃道:
“北斗九宸,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
“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
“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微帝君。”
“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
“...”
待念至此处,那女子又忽见他猛地睁开双眼,
“奇门遁甲...”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