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年轻人,太冷静了。
冷静的不像人。
他们手里确实没有李镇杀害李长福的证据。
但李镇是李长福接洽的最后一个病患。
李长福作为市里最权威的心理医生,名望何其之高,他被谋杀的新闻很快传遍了盘市乃至整个南区四省。
上面给的压力很大,要他们务必在社会舆论发酵至顶点之前抓到凶手。
可中轴诊所里没有监控,杀人的也不是什么锐器,而是几个绑好的扎带。
扎带怎么能杀人?
高见龙在犯罪现场模拟了很多遍,只能推导出来一个结论:
凶犯手劲很大,起码超过一百磅,拳力比现役的所有拳击运动员都要大,所以才能将软软的扎带扎进人的大动脉里。
这显然与李长福最后接待的一个病患不符。
高见龙老早查过了李镇的资料,一个师大的研究生,平时为了科研疏于锻炼,跑一里地估计都喘个不停。
他一拳能有一百磅的力?
但上面给的压力实在太大,李镇作为嫌疑最大的,高见龙只能出此下策。
带着局里最壮实的,常年沉浸在自由搏击的小周去抓人,是为了试李镇的力量。
很显然,第一关李镇就不合格。
他根本没什么力气。
但这里高见龙依旧没有放弃。
他ps了一张死者的照片,为的是通过死者的凄惨死像来逼迫李镇露出破绽。
甚至编撰出了有监控视频的谎言。
可李镇的观察力实在太细致,哪怕这照片只在他面前晃了一眼,他都看到了凶器和创口不吻。
更何况……他对诊所的了解远比自己要多。
心理诊所里并没有安装监控。
直到审讯室里的此刻,高见龙终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场心理博弈完完全全的输了。
自己所认为最有嫌疑的嫌疑人,却根本露不出任何破绽。
高见龙又点上一根芙蓉王,并向李镇递过来一支。
李镇自然接过,从口袋里摸出来打火机,点上。
“你很聪明,不愧是心理学硕士,你毕业了会想着到我们盘市分局做心理顾问么?”
高见龙似乎只把李镇当作了一个欣赏的后辈,询问道。
“不会,我讨厌这个喜欢做假证钓鱼执法的地方。”
李镇吸了口烟,过肺,吐出青烟。
高见龙一笑,并不尴尬:
“你知道的,李长福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他的死很有热度,上面给的压力很大,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我理解。”
李镇点点头,闲散地靠在了椅子上。
“但是李长福真的是我爷爷。”
“嗯?”
高见龙意识到,李镇似乎重复了这句话很多遍。
这句话究竟是心理压力太大所说的呓语,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我和我爷爷李长福,生活在过马寨子。”
“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半仙,我爷爷可以给别人祭灶,挪宅,还可以帮着别人镇祟。”
李镇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缓缓说着。
高见龙给了一旁的女警一个眼神,示意她做起笔录。
“过马寨子,这是什么地方?”
高见龙问道。
这听起来像是某个村子,可是现在盘市里,还有叫寨子的地方么?
“过马寨子,在哀牢山旁边,我和爷爷的庄子就在哀牢山和过马寨子中间。”
李镇轻轻一笑:
“我离开了过马寨,去了东衣郡拜了最厉害的帮子,可给我爷爷长脸了。”
高见龙咽了口唾沫,再递过去一根烟:
“李镇,你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够稳定,要不你先回去,吃你妈煲的汤?今天的赔偿,我们一定会给到你的……”
李镇没有接烟,自顾自道:
“我在帮子里取回来一块镇石,那是我父亲李龛的遗物。”
高见龙心里“咯噔”一下:
“你爸还没死呢!”
“庆幸的是,太岁帮的帮主就是我李家的人,他是个好人。”
李镇靠在椅背上,双手遮住脸,狠狠揉搓:
“……我带着老铲门中两个兄弟,衣锦还乡。”
“帮里的吴堂主倾心于我,她长得很可爱。”
“可我心里顾及方叔家的小荷,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高见龙和女警对视一眼,二人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惊惧。
“我帮吴堂主在哀牢山取回了魂儿,我还学了绝技功法,入了登堂……”
“我本可以好好在那边活下去,可偏偏让我回来!”
李镇放下双手,似哭似笑:
“我和爷爷,我和爷爷都快从哀牢山里出来了,怎么偏偏……偏偏就让我……”
高见龙立马站起身,
“李镇,你的情绪很不稳定!你可以离开审讯室了!”
“离开?”李镇勾起些冷笑:“呵呵……”
他抬起手,对着审讯桌的中间,缓缓砸下。
“砰!”
桌面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正做着笔录的女警都懵了。
高见龙一时怔住:
纯木的桌子,一掌就给劈碎了?
那他的拳力,是不是超过……百磅?
李镇低声一笑,抬起脸,在昏暗的审讯室里显得有些阴森:
“如你所见,高警官,凶手就是我……”
“我就是那个,能把扎带扎进人大动脉里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