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皱着眉头,满脸愁容地说道:“这所有的事情啊,其实都是他哥哥在背后捣鼓出来的!唉,他哥呀,就是因为当年你姐姐那档子事儿,心里头一直还惦记着、怨恨着咱们呢!”
我听后不禁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妈,您别这么想。当年那件事能怪得了谁?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啊!咱们当时该说的话可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是他们自己不讲信用,总是自以为是,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一样对待,结果连个机会都抓不住,最后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这又能怨谁呢?”
就在这时,一旁的玉珍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做着手头上的活儿。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都是这般沉默寡言的样子。
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如今变得黝黑而消瘦,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坚持每天按时出工去辛勤劳作。或许只有通过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才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萦绕心头的烦恼和痛苦吧。
纪万林的母亲在丈夫离世后,毅然选择了改嫁他人。然而,这位妇人却有着一个独特的嗜好——对听书和看戏情有独钟。可惜的是,由于她目不识丁,无法亲自阅读那些精彩的唱词剧本。不过,这并没有难倒她,因为她还有一个聪明伶俐且孝顺的大儿子纪柏林。
纪柏林深知母亲对于听书看戏的热爱,所以他经常会花费时间和精力,将那些古老的唱词本中的故事娓娓道来。无论是英勇无畏的岳飞、满门忠烈的杨家将,还是义薄云天的瓦岗寨好汉们的传奇经历,都通过纪柏林生动的讲述,深深地印在了母亲的心中。久而久之,这些故事她早已耳熟能详,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正因为如此,当纪万林的母亲与周围那些整日只知埋头做饭、喂养家畜的妇女们相处时,总会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甚至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毕竟,她所知晓的历史典故和英雄事迹,远远超出了普通村妇所能了解的范畴。
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姐姐突然向家人坦白了她和纪柏林之间的恋爱关系。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家中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们纷纷表示坚决反对。其中,奶奶的反应最为激烈,仿佛这一恋情触犯了她心中的大忌。
原来,在奶奶传统而保守的观念里,像纪柏林这样随母改嫁的男孩子被视为不祥之人。在她看来,这样的身份背景注定会带来不幸和灾祸。然而,导致我们全家对这桩亲事持否定态度的原因并不仅止于此。
那个叫纪柏林的男子在其老家竟然早就定下了婚约。这种脚踩两条船、骑驴找马的行径实在令人愤慨不已,严重违背了基本的道德准则,是任何一个正直善良的人都无法容忍和接纳的。
尽管如此,姐姐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感情。她依旧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对家人苦口婆心的劝告充耳不闻。眼见姐姐如此执拗,众人皆是无可奈何。
就在那一天,奶奶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只见她怒气冲冲地从东屋走出来,径直站到厨房的正中央,然后扯开嗓门儿朝着敞开门的西屋高声叫嚷起来。她将矛头直指我的父亲,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给我狠狠地打她!今天非把她打到服气为止!往死里打!如果你下不了手,那么从今往后,你就别认我这个妈,更不配做我的儿子!”
父亲满脸愁容,被逼到绝境之后,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拿起了那根破旧的笤帚疙瘩。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件简单的工具,而是一把能够斩断亲情的利刃。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来,照着姐姐白皙的大腿用力地打了下去。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动手打人,而且打的竟然是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女儿。在我的记忆里,从前的父亲总是那么慈祥温和,别说打骂,就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对我们讲过。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夏天。炎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让人感到有些烦闷不安。就在这个时候,纪柏林的母亲假借串门之名,专程来到了我们家,目的自然是商讨那件让两家人都头疼不已的事情。
纪万林的母亲平日里极少与他人往来走动。她总是深居简出,几乎可以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形容。若非这次是因为我的姐姐之事烦劳她自己,她才破天荒地主动来到我家,恐怕就连我的的奶奶,都未曾亲眼目睹过她究竟长得是何模样呢!
当她坐在屋地上的凳子时,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经过一番短暂而又尴尬的寒暄后,终于切入了正题。我方明确表示出了最后的底线:“你们家得先主动将那份婚约解除掉,随后咱们两家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后续事宜。”
这样的要求本应是再合理、再平常不过的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纪柏林母子俩对于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竟表现出诸多顾虑与猜疑。只见纪柏林的母亲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行啊!你们家得先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复,表示愿意跟我们继续商量这件事,也就是说要先把大致的情况确定下来。只有这样,我们才敢放心大胆地去解除婚约。要不然,如果我们这边刚一解除婚约,你们家转头就不认账了,那可如何是好呢?”
于是,这件事情最终就像一阵风一样吹过,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再也没有人提起,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便进入了初冬时节,寒风凛冽,大地开始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就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纪柏林迎来了他人生中的大喜之日——他结婚了!婚礼现场热闹非凡,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场婚姻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转过年的秋天,当树叶开始凋零飘落的时候,纪柏林竟然离婚了。
还记得纪柏林结婚的那一天,我怀着好奇的心情前去看热闹。只见娘家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从马车上下来,但唯独新娘子坐在车里不肯动弹。大家都感到十分诧异,纷纷猜测其中缘由。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男方忘记给新娘子购买裤腰带了。
纪柏林的母亲得知这个情况后,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而负责操办婚事的唠头忙,司仪王玉财则在一旁不停地劝说和保证,希望新娘子能够先下车完成拜堂仪式。可是任凭王玉财磨破了嘴皮子,新娘子依然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给他这个面子的意思。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婚礼陷入了僵局。无奈之下,纪柏林的母亲只好亲自出马。她来到车前,好言好语地安抚着新娘子,并承诺会立刻用现金代替那条缺失的裤腰带。或许是被纪柏林母亲的诚意打动,新娘子终于松口同意下车拜堂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仔细打量起这位新娘子来。说实话,她长得真的很普通,只能算是一般般吧。尤其是跟我的姐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姐姐天生丽质,面容姣好;而眼前的新娘子不仅五官平平无奇,就连肤色也是略显蜡黄,看上去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给人一种缺乏健康活力的感觉。
不过通过这件事,我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从古至今,不管历史的车轮如何滚滚向前,时代怎样变迁更迭,那些心地善良、品德高尚、坚守良知的好人始终都是社会的中流砥柱。相反,那些作恶多端、品行恶劣、毫无道德底线可言的恶人和坏人终究只是极少数。正是因为有了无数善良之人的存在,我们的世界才能充满温暖与阳光,我们的生活才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回首往昔,当我们重新审视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发现纪家母子对我们所做出的承诺始终抱持着怀疑和不信任的态度。他们在处理事务时显得异常刻板僵化,完全缺乏灵活性和变通性。更糟糕的是,他们总是将其他人往最坏的方面去设想,这种先入为主、以偏概全的思维方式无疑是一种严重错误的心理预设。
原本这是一个根本不该发生的故事,但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纪家母子在判断上出现了重大失误,最终导致这个本可以避免的情节还是活生生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那狭隘且充满偏见的内心世界。
时光荏苒,离上次参加文艺培训转眼间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再次来到了双山水库。这次,我住在水库办公室里,与我同住的除了陈有国这位体型壮硕的陈大胖子外,还有公社的民政助理邹子光。
那天,当陈有国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便扯着嗓子大声嚷嚷起来:“哎呀呀,小唐啊!咱们俩可真是有缘啊,这不,又碰到一块儿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
接着,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向我诉起苦来:“你瞧瞧我这一身肥肉,要是再不活动活动,恐怕就要去见阎王爷咯!可不是吓唬你啊,我这身体毛病多着呢,什么高血压、冠心病,晚上睡觉都能被憋醒!唉,这人太胖了了就是不中用啊!”
听到他这番抱怨,我赶忙随声附和道:“您别这么悲观嘛,陈大哥,您看起来还很年轻呢,再好好工作个三十年绝对没问题!”
陈有国听了我的安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你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我们这些家伙只能给你们打打下手,帮衬帮衬啦!”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陈大胖子年逾而立,体态却鼓得令人咋舌。这身躯走二十分钟路便气喘吁吁,仿佛每一步都要特意使用力气。然而,别看他身形肥胖,个头倒是着实不矮。那圆滚滚的脑袋、胖乎乎的脸蛋以及滴溜溜的圆眼睛,组合在一起倒也颇有几分喜感。再瞧他那副皮囊,尤其是那硕大无比的肚子,沉甸甸地向下坠着,让人不禁好奇这家伙到底吃下了多少珍馐美味才能长成这般模样。
说起此人,那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整日里四处转悠,专挑浪女人下手。但凡被他盯上的女子,鲜有能逃脱其魔掌的。这不,光是自强一二队,他就各自有着两位相好的。其中一队那位相好的,正是梁玉山的妻子。这女人长得肤如凝脂,白白胖胖的,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种撩人的风情,可谓是天生媚骨。
话说有一天他去自强办完公务,估摸着大白天家中无他人,陈大胖子按捺不住心中邪念,鬼鬼祟祟地摸进梁家。而此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的老公公梁洪才其实也一直对自家儿媳心怀不轨。这天,梁洪才恰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匆匆忙忙往家赶。一到家门口,顺手从柴垛上抄起一把二齿钩子,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内。原来,这梁洪才平日里也不是个胆子特别大之人,但长久以来对儿媳的觊觎早已让他憋屈不堪,今日终是忍无可忍,当了一回好汉子。
只听屋内北炕之上,陈大胖子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忙活得不可开交。听到突如其来的吼声,他惊恐万分,一时间竟差点马失前蹄。梁洪才见状,怒发冲冠,高举手中的二齿钩子,朝着陈大胖子颤巍巍地夯了过去......
且说那陈大胖子为何能够屡次得逞呢?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定然有着过人之处。只见他手中的那把配枪早已蓄势待发,仿佛专为“醋坛子”而准备。那黑洞洞的枪口宛如死神冰冷无情的眼眸,自始至终都未曾眨动一下,牢牢地锁定住了梁洪才。刹那间,梁洪才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瞬间僵立当场,身体内部器官不受控制地剧烈蠕动起来,当场险些大小便失禁。
“我不过是前来调查案件、了解具体情况罢了,你究竟对儿媳犯下何等丑事难道心里没个数吗?”陈大胖子怒声呵斥道。
“哼!我可要警告你,我这把枪可是很容易走火的,一旦触发,必定会要人性命!识相的话,就赶紧给老子滚远点儿!”陈大胖子继续威胁着梁洪才。
梁洪才闻听此言,心中不禁咯噔一声:难不成自己这个原本的原告转眼间就要沦为被告了?
想到此处,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双腿也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发软无力。他下意识地开始缓缓向后挪动脚步,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虚浮不定。
至于最后自己究竟是如何狼狈不堪地逃出这间屋子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不清了。
事后,那些知晓内情之人纷纷传言,梁玉山的原配夫人之所以会过门儿一天就离婚,其实是因为她出身于本分人家,实在无法容忍那些乌七八糟之事。
过门儿的那个夜晚,梁玉山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心里揣着事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瞅准时机,赶忙压低声音向身旁的新媳妇吐露实情,那声音细若蚊蝇,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似的,“亲爱的,你可得千万小心点儿啊!咱家老爸跟大嫂之间……有些不清不楚呢!”
新媳妇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越琢磨越觉得后怕,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场景和画面。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谎称身体不适想要早些歇息。好不容易熬到天还没亮,她便假装出门去上厕所。
就这几步的路程,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然后撒开脚丫子径直朝着娘家狂奔而去……
梁玉山这下彻底傻眼了,望着空荡荡的床铺,心中懊悔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好话说尽、软磨硬泡,甚至把嘴皮子都说薄了,鞋底也几乎要磨穿,但无论怎样努力,新媳妇就是铁了心不肯回来。
最后,女方那边宁可退还一部分彩礼钱,也要坚决与梁家断绝关系,那女子差点得神经病,嘴里始终念叨着“离婚”二字。
梁洪才对此毫不知情,见儿子如此窝囊,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梁玉山的鼻子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他没用、不争气。
然而,骂归骂,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就这样打一辈子光棍吧?无奈之下,梁洪才只得又托人给儿子介绍了一门亲事,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生伺候着新媳妇,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尤其要提防那些爱串门的家伙们起坏心思。
咱们先暂且按下这段不提,回过头来说说正事儿。要说这双山啊,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训练班,它实际上应该叫做清查班才更为贴切。
至于我的具体工作嘛,简单来讲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专门负责审讯,而我则负责将整个审讯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
而我们所审讯的对象,正是那些被称为“盲流子”的人们。
就在昨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公社都沉浸在了一片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之中。这一切都是在陈大胖子的精心策划和统一指挥下展开的。
只见他站在高处,大手一挥,各个大队的民兵们就像是听到了冲锋号一般,迅速行动起来。
每个大队的民兵队伍都整齐划一地朝着自己负责的屯子进发。他们犹如一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步伐坚定有力,眼神锐利如鹰。
当他们踏入屯子时,便开始了细致入微的清查工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真可谓是像梳头发一样,将整个屯子梳理得井井有条。
经过一番艰苦努力,最终共清查出外来流动人口四十多人。这些人的身份各异、背景不同,但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寻找生计。
随后,民兵们将这些被清查出来的人员全部押送至水库旁的几间空房子里,并安排了专人严密看守,以防有人逃脱。
就这样,这些外来人员只能在黑暗与寂静中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仔细观察这些流动人员,可以发现他们大多来自遥远的关里地区,其中以山东省、河北省和河南省的居多。尤其是山东省,那可是人口大省,而来此地的山东人中又数梁山琅琊一带的人数最为庞大。
再深入了解一下这些人的具体情况,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焗锅匠子,靠着一门手艺走南闯北;有的则是前来投靠亲友,希望能在这里得到一份安稳的生活;还有一些人纯粹是盲目地四处流动,只为找到一份能够糊口的活儿干;更有甚者只是单纯地来串串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无论他们出于何种原因来到这里,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在家里吃不饱肚子,所以才千里迢迢跑到黑龙江这片土地上来寻觅食物。如果说以前在家乡还能勉强填饱肚子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渴望的不仅仅是解决温饱问题,而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
两天之后,种子站来的那个人就被陈大胖子给打发走了。原因无他,看守的任务已经正式移交给了水库那边的工作人员。如此一来,原本略显拥挤的办公室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我们三人每天的生活起居和工作全都集中在这间大概只有两间房大小的屋子里。
据陈大胖子所说,这次的任务异常艰巨且重要——必须要将那多达四十多号人的情况逐一仔细筛查,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存在问题的人蒙混过关。
日复一日,审讯工作始终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推进着。陈大胖子与邹子光两人会交替对嫌疑人展开询问,但总体而言,还是由经验更为丰富的陈大胖子主导整个审讯流程。
走进这间屋子,可以看到屋内靠北面的墙壁处是一铺宽敞的大炕。而两张办公用的桌子则整齐地并排摆放在南面靠近窗户的位置。此外,还有两个木质的文件立柜稳稳当当地安置在东面靠墙紧邻窗户之处。
每次开始审讯的时候,我都会静静地坐在西边那张办公桌旁边,认真负责地做好相关记录工作。与此同时,接受审查的人员则需要笔直地站立在距离办公桌仅有两尺之遥的特定位置上。
然而,陈大胖子却与其他人不同,他根本没有固定的座位可言。只见他时而一屁股坐到桌子边缘处,时而又懒洋洋地一下站起来,稳稳当当地立在桌子旁边;没过多久,他又像个胖陀螺似的转到屋子中央去了;紧接着,他又开始围绕着那被审讯之人不停地走来走去。
不仅如此,他的情绪变化也如同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一会儿扯着嗓子高声呼喊,一会儿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起来,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一会儿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想要顺利审查完一个盲流子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尽办法留在本地。
因此,每个人都会竭尽全力地诉说自己身上所谓的优点和长处。由于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对同一个人进行两三次严格的审讯才行。
仅仅只是面对一个这样的盲流子,对于陈大胖子来说已经够呛了。
每当完成一次艰难的审查之后,他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直接瘫倒在炕上,然后悠然自得地点起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静静地歇息着。
就在此时,接力棒交到了邹子光手中,接下来将由他负责审问下一个人。
至于我嘛,则能够获得一些短暂的休息时间。要么是在审讯人员进行轮换的间隙里,要么就是遇到那些不需要做记录的特殊时刻。
比如说,当陈大胖子火力全开、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被审讯者往往只能老老实实地忍受,通常情况下都是保持缄默不语。既然如此,这段时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记录下来的东西啦。
这天休息半日回家,夜幕降临,灯光通明,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享用晚餐。
晚饭后不久,古雅珍的姐姐如往常一样来到家中串门。只见她满脸兴奋地说道:“我跟你们讲哦,今天可真是巧了!我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回来路上正好看到纪万林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他媳妇正往西头走呢,看那样子应该是要把串门来的再送回去。”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转,接着压低声音继续道,“不过呀,我也不知道这新媳妇来他家几天啦。但我瞅着那姑娘长得还真是俊俏,个头儿也不矮,配纪万林倒是绰绰有余。听说还是他姐姐纪凤君给保的媒呢,都说这姑娘可是全大队最出挑的啦!”
这时,古雅珍的姐姐注意到母亲投过来一个暗示的眼神,于是赶忙收住话头,再次压低声音补充道:“只是吧,我觉得他们家这事做得可不地道。人家姑娘为了嫁给纪万林,连书都不念了,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农民,结果他家却这么对待人家,这不纯粹是坑人嘛!”
说完,她一脸愤愤不平地摇了摇头。
母亲听完这些话后,沉默片刻,然后深深地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唉……这都是命啊!”
仿佛这句话已经在她心中念叨过无数遍一般。原来,母亲一直以来对命运深信不疑,并且这种信念坚定不移。
平日里,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命里九升,难凑一斗。这人呐,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生辰八字就早已注定好了。该有的总会有,不该有的即便强求也是徒劳无功。”
我的母亲对算命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她特别笃信那些盲人算命先生所说的话。只要家门口有算命瞎子路过,母亲总会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屋内。
有时候,母亲会让瞎子给自己或家人抽取一张帖子;有时候,则会请瞎子为家中某人详细推算一下生辰八字。
正因为如此,当母亲和我闲聊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瞎子算命说你怎样怎样……
而对于命运这种说法,我向来持怀疑态度。所以每次听到母亲这样讲的时候,我要么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回应,要么就干脆直言道:“瞎子们都是胡言乱语罢了!”
可每当我说这话时,母亲总是显得不太高兴。看到母亲脸色阴沉下来,我便赶紧转移话题,聊些其他的事情,以免惹得母亲更加不悦。
返回双山上班,一通审问过后带上来一个青年人,姓王,来自山东。据初步观察,其年龄估摸不会超过三十岁。此人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肌肤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那副模样看上去明显是从未经历过繁重体力劳动之人。
也许正是由于这些外在特征,陈大胖子才会对此人格外关注,并下定决心非要将他拿下不可。只见陈大胖子坐在桌前,身体肥胖得几乎要把椅子压垮,一双不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乜斜着那位王姓青年,故意一言不发,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
而那位王青年则安静地坐在对面,起初还略显紧张,但等待片刻之后,脸上竟慢慢地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一笑似乎表明他此刻心情颇为轻松自在。
就在这时,陈大胖子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王青年面前,猛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同时厉声喝道:“哼!我一打眼就瞧出来了,你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赶紧给老子交代清楚,你鬼鬼祟祟跑到咱们黑龙江究竟都干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坏事儿?”
面对陈大胖子的怒喝与质问,王青年却表现得异常镇定从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同志您可别冤枉好人呐!我真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俺们全家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呢。”
“少他妈跟老子扯犊子!啥都没干?啥都没干你跑我们这旮旯干啥来了?今天你要是不老老实实从实招来,有你好受的!”陈大胖子瞪大双眼,满脸凶相,继续逼问道。
接着陈大胖子把身体靠上去,盯着王青年的双眼看,这时候就好比人家是个猎物,他自己是个猎手,眼看猎物逃不出手心,所以他就兴奋起来了。
“我啊,就是过来串串门儿、走走亲戚而已。”王青年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心里头稳如泰山一般。
毕竟从古至今,走亲戚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自己既没有白吃白喝别人家的东西,又怎会犯下什么过错呢?
然而,对面的陈大胖子可不吃他这套。只见陈大胖子一脸怀疑地吼道:“哼,别跟我耍这些花腔!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但我告诉你,在我这里,这一套根本不管用!今儿个就算你是条龙,也得乖乖地盘起来;哪怕你是只猛虎,也得老老实实给我趴着!”
紧接着,陈大胖子继续追问起王青年到底去了哪儿、在谁家暂住,还有和那家主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王青年倒是显得格外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将所有问题逐一作答。
陈大胖子听完后,略微沉思了片刻。突然间,他猛地抬高了嗓门,大声呵斥道:“嘿哟喂,这个时节正值农忙之际,大家都在忙着下地干活呢!你倒好,放着家里的活儿不干,还大老远地跑出来串亲戚?你他妈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满嘴瞎话!”
听到这番斥责,王青年顿时觉得满心委屈,赶忙辩解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啊,真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嘛。信不信随你们,要查就尽管去查好了!”谁曾想到,恰恰就是这句话,犹如一把火点燃了陈大胖子心中的燃油,让其瞬间暴跳如雷!
“哼,实话?你他妈嘴里就没吐出过一句实话来!老子今天要是不狠狠收拾你一顿,你他妈永远都别想说真话!”陈大胖子满脸怒气地吼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大口。随后,他将水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迈开那粗壮的双腿,在屋子里急速地转起了圈儿。
一圈、两圈……转得屋子仿佛都跟着摇晃起来。终于,他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去,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目标——那个王姓青年。只见此时的王姓青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内心已经开始焦躁不安了。
“嘿!你小子,还敢跟我这儿挺直了腰杆坐着?谁允许你这么嚣张的?快他妈给我把腰弯下去!”陈大胖子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头,直直地指向对方,大声呵斥道。我见那王姓青年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按照要求弯下了腰。
“还有,给老子摆出个飞机式来!动作快点儿!”陈大胖子继续发号施令。王姓青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又调整姿势,做出了所谓的“飞机式”。
“现在,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到底都干了些啥坏事儿!只要你如实招来,或许老子还能从轻发落。可要是胆敢有半句假话,哼哼,到时候可有你受的!”陈大胖子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唯命是从的年轻人。然而,尽管如此逼迫,那王姓青年却依旧咬紧牙关,坚称自己未曾做过任何坏事。
陈大胖子不信这个邪,猛地掀起他的衣服,抡起巴掌“啪啪啪”照着那脊梁骨就是几下子,那瘦削的皮肉立刻盖出几个红印子。
只见那王青年被打得扭曲了面孔,口中不停地发出“妈呀,妈呀”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揪心。而此时此刻的我,实在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这样残忍的场面,心中不禁暗骂:这陈大胖子简直太他妈狠毒了!真不是个东西!
其实,自从王青年刚刚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对他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吧,一看上去就能感觉到他应该是个颇有文化涵养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那变本加厉的陈大胖子竟然再次将三根粗壮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了一起,然后瞄准王青年的肋部狠狠地戳了过去。刹那间,只听得几声哀叫响彻整个房间,那声音仿佛要冲散灵魂一般。
任谁都无法承受如此这般不断变换花样的软刑,王青年显然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再继续坚持下去,恐怕只会遭受更多更狠的折磨。于是,他不想再吃眼前这个大亏,思来想去之后,大概觉得撒个谎兴许能够让自己摆脱困境。就这样,他壮起胆子开始改变之前的说辞,并战战兢兢地进行自我检讨起来。
看到王青年终于服软并主动认错,那陈大胖子脸上这才渐渐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才的施暴行为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体能。随后,他象一滩烂泥似的,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紧接着,陈大胖子仍旧恶狠狠地瞪着王青年,有气无力地吼道:“哼!这里可不是你随便可以犟嘴的地方!难道你以为这里是你家,还能像跟你爹妈说话那样放肆吗?我告诉你,你最好给老子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一切,别再耍什么花招,否则有你好受的!”
王青年那本就黯淡无光的眼眸此时更是噙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而出。此刻的他噤若寒蝉,双唇紧闭,生怕再吐出半个字来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他只是木然地、直勾勾地紧盯着地面上那块毫不起眼的红砖儿,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深深地埋进那片红色之中。
看到这样可怜无助的王青年,我的心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我真的好想立刻冲上去帮帮他,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温暖和安慰也好啊!然而,面对眼前如此强势而蛮横的陈大胖子,我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才能真正帮到这个正遭受苦难的人。就这样,我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陈大胖子变本加厉地折磨着王青年。
就在这时,随着陈大胖子的一招手,只见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们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王青年的胳膊,象拖死狗一样将他硬生生地带出了房间。望着王青年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