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属虎夜狩
澜沧江的晨雾还没散尽,扎倮的越野车已经碾过“属虎寨”的界碑。车门上的警徽被阿朵用炭笔涂成了葫芦形状,少女正趴在车窗上数吊脚楼上的虎头木雕——这是属虎寨的标志,每个木雕的虎牙数目对应着家族守护神林的年限。
“外来者踏错三步,猎神的箭就会穿透心脏。”村口的老猎户拄着虎头拐杖,腰间挂着的不是酒葫芦,而是个金属药盒,“上个月货郎带来的‘头痛粉’,喝了的人都梦见自己长出虎纹。”他突然凑近,露出齿缝间的金属假牙,“就像这样,咔嗒咔嗒嚼碎月光。”
阿朵拽了拽扎倮的袖口,用芦笙在地上画出个“齿印”符号——正是老魔巴日记里记载的“基因侵蚀”前兆。两人跟着猎户走进寨子,发现每栋竹楼的火塘上都煮着青色汤药,气味里混着娜依实验室的防腐剂味道。
正午的“属虎日”祭祀在神林前的虎纹石坪举行。新任魔巴岩虎戴着十二片虎骨磨成的面具,手持的不是传统芦笙,而是支镶嵌着齿轮的金属笙。当他吹响第一声调子时,扎倮后颈的刺青突然发烫——那是《牡帕密帕》里“猎神苏醒”的频率。
“献上虎年的第一滴血!”岩虎的骨刀挥向祭品,却不是常见的黑山羊,而是个戴着项圈的昏迷男子,胸口纹着和娜依相同的“GREEN-GENE”标志。阿朵突然用芦笙敲出《警示调》,提醒扎倮注意祭品颈侧的条形码——正是实验室冷冻胚胎的编号。
鲜血溅在虎纹石上的瞬间,石面突然浮现出全息投影:戴金丝眼镜的亚太区总裁站在胚胎柜前,身后是属虎寨的全景模型。“记住,属虎族的基因里藏着古茶树的抗寒密码,”他的指尖划过虚拟神林,“等‘茶虎计划’完成,我们就能在北极种出千年古茶。”
扎倮的手按在腰后的配枪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酒嗝声。岩二村长正晃着酒葫芦走来,颈侧的茶树斑纹比昨夜更深,酒液里竟漂着半片微型芯片——正是娜依实验室用来控制胚胎的信号发射器。
“扎哥,他们在给寨子换血……”岩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瞳孔里映着石坪下缓缓升起的金属平台,“用虎骨熬汤,其实是在提取基因……”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抽搐,皮肤下凸起的菌丝正沿着血管爬向心脏,在阳光下形成虎纹图案。
阿朵眼疾手快,将芦笙塞进岩二嘴里,吹出老魔巴教的《驱蛊调》。芯片从他喉咙里弹出,掉在石坪裂缝中,激活了隐藏的显示屏——上面滚动着属虎寨所有新生儿的基因数据,每个名字后都跟着“适配成功”的绿色标记。
“欢迎来到新猎神时代。”岩虎的面具滑落在地,露出左脸的机械义眼,“老魔巴以为用诅咒能挡住我们?他不知道,属虎族的‘虎骨占卜’,早就被改造成基因筛选仪式。”他指向神林深处,那里的古茶树枝干上缠着冷冻管,正将树汁导入地下实验室。
扎倮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寨子的祭祀仪式都在对应不同的基因改造:拉祜族的猎神祭对应抗癌基因,属虎寨的虎骨祭对应抗寒基因。而跨国公司的目标,是集齐全球古文明的“适应性基因”,创造出能在极端环境生存的“新人类”。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虎啸声中打开。阿朵突然拉住扎倮,指向石壁上的刻痕——那是用拉祜族“刻木记事”手法记录的基因融合日志,最新一页画着个虎头葫芦,正是扎倮颈后刺青与属虎寨图腾的结合体。
“他们要把我和老虎的基因融合?”扎倮的声音在发抖。阿朵点头,指尖划过刻痕里的日期——正是今天。岩虎的机械义眼发出红光,数十个穿着防化服的研究员从暗处涌出,手中的麻醉枪枪口闪着冷光。
“动手!”岩虎的命令混着芦笙的尖啸。阿朵突然将扎倮推向刻着安全藤的石壁,自己则迎着麻醉枪跳起了《狩猎调》。她的裙摆银饰碰撞出密码节奏,竟让部分麻醉枪的准星出现偏差——这是老魔巴教她的“声波干扰术”,专门针对GREEN-GENE的设备。
扎倮撞开石壁上的虎头机关,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铜盒。盒内躺着支完整的猎神芦笙,笙斗上的残缺图腾突然发出蓝光,与他颈后的刺青完美拼接。当他握住芦笙的瞬间,神林深处的古茶树集体发出嗡鸣,树汁顺着冷冻管倒灌进实验室,将研究员们困在黏腻的绿色液体中。
岩虎的机械义眼在液体中短路,他疯狂地扯下义眼,露出下面的芯片接口——原来这个魔巴早已被改造成半机械人。阿朵趁机甩出藤索,套住他腰间的胚胎控制器,芦笙吹出《解构调》,将设备上的基因序列震成碎片。
“你们毁了人类进化的钥匙!”岩虎在液体中挣扎,胸口的虎纹斑纹逐渐被茶树年轮取代,“北极的冻土需要我们的基因,沙漠需要我们的基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液体中的菌丝钻进他的耳朵,最终在额间形成个完整的属虎寨图腾——仿佛这片土地,正在回收被篡改的血脉。
扎倮和阿朵站在实验室中央,看着冷冻柜里标着“茶虎胚胎”的培养皿逐个破裂。阿朵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胚胎,它的四肢上长着类似虎爪的鳞片,却有着拉祜族特有的葫芦形瞳孔——那是基因融合失败的产物,此刻正随着古茶树的嗡鸣渐渐凋亡。
神林外传来警笛声。扎倮摸着手中的猎神芦笙,发现笙管内侧刻着行极小的拉祜文:“当七个葫芦孩子重聚,厄萨的眼睛将照亮归途。”他想起羊皮卷上的七个基因库标记,而属虎寨,正是第二个被激活的“葫芦”。
阿朵忽然捡起岩虎的机械义眼,镜片上还残留着亚太区总裁的最后指令:“下一站,佤族火塘寨,目标——耐高温基因。”她将义眼放进青铜盒,与猎神芦笙并排摆放,指尖划过盒盖上的星图——七颗葫芦星正逐个亮起,像极了实验室里胚胎培养皿的指示灯。
“我们该走了。”扎倮望向神林,那里的古茶树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牡帕密帕》里描绘的“厄萨的七个孩子”。阿朵点头,将芦笙扛在肩上,银饰在夕阳下闪着微光,仿佛某个古老的传说,正借着两个年轻人的脚步,重新踏上守护基因的漫漫长路。
当越野车驶出属虎寨时,扎倮后视镜里的虎头木雕突然集体转向,虎目望着神林方向。他知道,下一个寨子的火塘边,正煮着等待他们的谜题与危险,而那支刚刚觉醒的猎神芦笙,此刻正在阿朵手中轻轻震颤,仿佛在催促他们,在基因掠夺者的下一次狩猎前,抢先奏响反击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