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总算要走到尽头了。
“说真的,”云缨一边转枪,一边扭了扭脖子,“这桥修得这么长,是不是当年那个设计师被罚抄了千遍‘节省空间’?”
赵怀真望着雾气中隐约可见的桥尾轮廓,点头如捣蒜:“千遍还少了点,应该是抄了千零一遍,然后被打断笔杆子。”
“再说,”唐清砚低声道,“这桥越来越不像给人走的。”
确实如此。
桥面已非初始的平整石板,而是逐渐转为嶙峋、布满齿纹的灰岩,像踩在某种巨兽的背上,每走一步都隐隐有咔哒声从脚下响起,像有什么在下面磨牙。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其实走在一条睡着的巨大生物身上?”赵怀真指着桥尾,“你看那不是尾巴吗?”
云缨眼皮一跳:“别吓我,我刚刚才把上一战的伤缓过来。”
“我没吓你,我在激励你。”
“你确定你这不是激起我拿枪抽你的冲动?”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被前方的“桥尾”回应。那里只隐约露出一道圆形石门,门前静静卧着一团黑影,像是某种大型动物。
等再靠近些,那黑影抖了抖耳朵,站了起来。
是一条狗。
确切来说,是一条拴着锁链的大狗,身高足有半人多高,浑身灰白毛发,前额贴着一道暗红符纸,眼神却分外清明,一看就是那种不太好说话的类型。
“桥尾这节的负责人?”赵怀真挑眉。
云缨瞥了一眼狗脖子上的铜牌,上面刻着两个字:“桥犬”。
狗瞪了他一眼:“是的,我是看桥的,别废话。”
三人集体后退半步。
“它说话了?”唐清砚一脸平静。
“它还瞪我们了。”云缨哑然,“这桥是不是混了妖兽协会的编制?”
“我不是妖兽,我是犬。”桥犬尾巴一甩,语气十分严肃,“负责守尾,不许跳闸。”
赵怀真:“你口音哪来的?”
“边疆。”桥犬说完,坐下舔了舔爪子,“你们是合格的,桥心已经通报我。”
云缨试探着上前一步:“那我们能过去了?”
桥犬懒洋洋地瞥她一眼:“能过去,但要给过桥骨。”
三人一起:“……啥?”
“给骨头。”桥犬强调,“每人一根,尺寸不能少于三寸,咬下去必须嘎嘣响,伪劣品、软骨、鱼刺骨,一概不收。”
云缨抽了抽嘴角:“你是认真的?”
“我只认骨头。”它一抬爪,“桥规第四十九条:桥犬值守期间,旅人须以骨换路。”
赵怀真沉吟片刻,从袖中翻出一小包零食:“我有干肉条,可以试试?”
“没咬劲,不行。”桥犬拒绝得非常迅速。
唐清砚:“我随身只带药丸,不能给你。”
云缨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不知道啥时候塞进来的糖葫芦:“你吃这个?”
桥犬认真嗅了嗅:“过甜,且无骨质。”
云缨翻白眼:“废话,它是糖葫芦。”
眼看三人都没东西,桥犬缓缓站了起来,浑身毛发竖起些许,语气也不再闲散:“那就只能打一场了。”
“桥规第五十条:骨不可给,可搏之取。”
“你这一口一个桥规的,说真的,这桥规是不是你自己编的?”赵怀真眯起眼。
“不是我编的,是我咬回来的。”桥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犬牙,“开始吧,小打小闹,不出桥外即可。”
话音刚落,它便如影随形地扑向云缨。
这狗虽然没有术法,但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已然不输于任何一流高手。
云缨枪出如龙,试图挡住它的爪子,却发现这狗的移动方式全然不按套路——一扑一跳一滚一滑,堪称地面战斗四不象。
“它的战斗风格像极了赵怀真撒酒疯!”她大喊。
“冤枉!”赵怀真一边笑,一边也拔符相助,试图控制场面。
唐清砚则早已出手,他的剑法如水,先从侧翼掠入,试图牵制桥犬的动作。
但这狗仿佛有极强预判能力,不仅每一次攻击都巧妙避开剑锋,还顺带咬走了他的一块披风。
“你敢咬我披风?”唐清砚皱眉,“你知道这布料多少钱一尺?”
“你打得赢我再说。”桥犬含着布料,口齿清晰,甚至还挺得意。
三人逐步形成围攻之势,战斗并不快,但配合得极其默契。云缨主攻、赵怀真干扰、唐清砚封锁去路,三人合力将桥犬逼入门前那块灰石空地。
桥犬喘着气,舔了舔鼻子:“不错,你们仨是我这些年来,最像话的一组。”
“你意思是我们可以过了?”云缨挑眉。
“当然不行。”桥犬抬爪,“还差一样。”
“什么?”
“我要……摸一下那符。”它指了指赵怀真腰间一枚旧符,“挺好看,借我闻闻。”
赵怀真犹豫了两秒,把符递过去。
桥犬蹭了两下,闭眼陶醉状:“行了,够本了。你们过吧。”
“就……这么简单?”云缨狐疑。
“打得过我,还肯借符,这路你们走得稳。”桥犬甩了甩尾巴,“我不拦硬汉,不拦侠女,不拦愿意让狗撒娇的人。”
说完,它伸出爪子,在石门上轻轻一拍。
石门“咔”一声裂开一道缝。
“请便。”
三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相视一笑,然后先后踏入那道门缝。
桥犬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这三位,是这十年来,第一批让我没咬着裤腿的。”
它重新卧倒,尾巴一甩,门缝合上,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