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寒斜倚在枯树断桩上,指尖摩挲着木灵髓上未干的血渍。柳天音的焦尾琴横在膝头,琴弦映着朝阳泛起冷光:“墨云子的疫魂蛊虽散,但这灵髓沾了魔气……”话音未落,三丈外的腐叶堆突然炸开,粉纱如烟霞漫卷,裹着甜腻香气直扑风不寒面门。
“公子好狠的心肠。”娇啼声似裹了蜜糖,粉纱中探出一截玉足,足踝金铃轻响时,林间残存的疫气竟凝成桃花瘴。风不寒眼皮都未抬,太白剑鞘挑起半截枯枝,杜甫的《佳人》诗稿在枯枝上燃起青焰:“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可惜胭脂味太重。”
粉纱倏地散开,露出张妖冶面容。女子眉心血蝶纹随着喘息翕动,轻纱下的锁骨处烙印若隐若现,正是合欢宗圣女的制式。她赤足点过满地残稿,足尖所踏处枯枝生花:“奴家怜月,特来请公子共参阴阳大道。”尾音未落,七道粉绫已缠上风不寒手腕,绫上绣着的《洛神赋》字迹流转媚光。
柳天音蛇尾扫断两根粉绫,逆鳞青芒如剑:“合欢宗的霓裳羽衣舞,也配称大道?”焦尾琴震出音浪,却见怜月腰肢轻折,竟踩着琴韵旋身起舞。腕间金铃每响一声,林间便多出个风不寒的虚影——或执剑破敌,或醉卧松间,连他颈侧被嫡母抽打的旧疤都分毫不差。
“公子这些年的苦,奴家最懂了。”怜月指尖抚过虚影伤痕,泪珠坠地成血。风不寒突然轻笑一声,怀中《红尘卷》无风自动,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泼墨而出:“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诗出刹那,漫天粉绫寸寸崩裂。怜月幻化的虚影被诗韵绞碎,露出青面獠牙的本相。风不寒剑鞘点地,谢公屐的刻痕在腐叶上延展成登山道,他踏着诗韵拾级而上,每步皆带雷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最后一句如黄钟大吕,怜月额间血蝶炸成血雾。她踉跄跪地时,脖颈烙印彻底显现——九瓣莲纹中嵌着“奴”字,与风无痕胎记同源。柳天音琴弦骤紧:“凌霜华的锁魂印?”
“公子……怎知我非自愿?”怜月咳着血沫仰头,瞳孔泛起妖异的金。风不寒剑鞘挑起她下巴,鞘身苏红袖刻的《清心咒》映出烙印深处蠕动的黑线:“《石壕吏》里老妇泣血,尚知‘急应河阳役’,你这魔傀倒演得情真意切。”
林外忽起阴风,墨云子的传音混在鸦啼中:“好个文胆诛心!这炉鼎赏你了,换木灵髓如何?”数十道控心符从地底钻出,符文化作锁链缠向灵髓。风不寒却将灵髓抛向半空,白居易的《长恨歌》凌空泼墨:“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诗韵荡开处,控心符竟调转方向袭向墨云子气息来处。怜月趁乱暴起,五指如钩掏向风不寒心口,却被《红尘卷》中飞出的《侠客行》剑气贯穿手掌。她惨叫着现出原形,竟是半张脸爬满魔纹的傀儡。
“告诉墨云子。”风不寒踩碎她胸口的控心符核心,“下次派炉鼎,记得教她背熟《孔雀东南飞》。”残躯化作黑烟消散时,一缕金线遁入《红尘卷》,书页间浮现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泣血诗行。
柳天音蛇尾卷住试图逃窜的最后一缕魔气,逆鳞处咒印骤亮:“锁魂印源头在九霄宗祠堂。”风不寒却盯着掌心随魔气消融的烙印残片,忽然嗤笑:“我那嫡母的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
百里外窥视的水镜轰然炸裂,风无痕抹去嘴角血渍,脚下绿裙女修的尸体正迅速干瘪。他抚摸着脖颈处与怜月如出一辙的烙印,将《竹石》残稿塞进女修僵直的手中:“我的好兄长,这份大礼……你可要接稳了。”
林间晨雾彻底消散时,风不寒怀中木灵髓突然震颤。髓心映出苏红袖模糊的身影,正指着东北方吟诵《行路难》。柳天音焦尾琴忽地发出清鸣,七根琴弦齐齐指向妖族禁地方向。
“赌局继续?”风不寒将灵髓抛起又接住,青竹虚影在髓心一闪而逝。柳天音甩给他半壶蛇胆酒,尾尖扫过地面时冻住最后一朵人脸花:“下次我要《天妖曲》全谱。”
太白剑鞘挑开酒塞,酒气荡开:“柳姑娘,赌注太小时,容易输掉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