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为国守财的士大夫
皇帝何故造反?
刘湛看着王安石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在心里给他加了一句吐槽。
建公社,练禁军,用暴力保障土地的获取,这和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做的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还是皇帝带头做的!
但人家赵顼赵官家也有话说啊。
你们士大夫兼并土地的时候说的好,“富室连我阡陌,为国守财,缓急盗贼窃发,边境骚动,兼并之财乐于输纳,皆我之物。”
为国守财,输纳救急,说得多么悦耳。
只可惜澶渊之盟的时候,没有士大夫输财;也遗憾定川寨之战的时候,没有士大夫救急。
只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临战而军饷不齐,号响而兵心涣散。
国家财富不是藏于民间,而是藏于士大夫。这仗要不要打,能不能打,当地百姓说了没用,临阵将领说了没用,东京城里的皇帝说了也没用。
谁说了有用?为国守财的士大夫说了算。
所以史书上会记载,宋神宗和王韶花费了巨大精力实现的河湟开边,被司马光一纸要送还西夏,理由是守边和打仗都要花钱,这花的都是士大夫的钱呐,就是可耻的浪费!
司马光说,应该把大宋的整个西北地区都给西夏,省下一大笔军费,再从军费里面拿出一部分出来议和,把岁币的数量再加一加,又能有一百年太平。
这么离谱的提议,竟然得到了很多的旧党的支持,文彦博高举双手赞同,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和苏轼的弟弟苏辙,虽然不赞同放弃大西北,但也赞同“尽以向者王师所得土地还赐夏国”。
大宋被后世称为大怂,不是刀锋不利,是打赢了还要下跪!
反正骂名由皇帝来背,美名都是士大夫的,君不见后世总有人说,恨不能生在北宋,身为大宋士大夫,岂不是生活美滋滋?
王安石对这群人还有抱有幻想,只想用党争来解决问题。
宋神宗跟着王安石犹犹豫豫,最后也是忧愤而终。
刘湛重活一世,岂能再和这群怂货虚与委蛇?你们不敢打辽夏,以后就敢打皇家公社吗?
要不是阴差阳差进了东京城,对皇帝和王安石的印象还不错。按穿越者的老路子,刘湛早就应该找个地方大举反旗了!
当然,这事刘湛也就想想,键盘侠是这样的,鸡都没有杀过,却总敢动不动说要造反灭国。
但没能力造反,不代表刘湛没能力搞事。
现在离间皇帝和士大夫的皇家公社出现了,王安石又要站哪一边呢?
王安石哪边也不想站,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着赵顼和刘湛说道。
“皇家公社之举,能利百姓,却是大宋分裂之始。臣知官家已被刘伯汝所言打动,只请官家三思而后行,兼听则明,多问问各方意见方可施行。”
赵顼连连保证。
王安石叹了口气,又对刘湛说道。
“伯汝性如烈火,对士大夫又多有恶意,何不去地方上见识一番?我不知伯汝在登州受了何等冤屈,只是想告诉伯汝,士大夫或有兼并之举,但亦有君子之德。”
“方向不对,越努力就越错,士大夫道德水平普遍较高,但并不代表他们做的坏事影响小。”
刘湛和王安石一样执拗,不过也知道王安石是为自己好,想了想拱手说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明白临川先生的意思了,若有机会,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地方上看看真实的大宋。”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王安石品了品这两句诗,笑道:“都说伯汝不学无术,不通诗词,这两句诗却饱含哲理,直指心性。
陛下和伯汝想做就去做吧,皇家公社与臣之新法并无冲突,都是为了富国强兵,最后也是殊途同归。
臣先告退。”
王安石行礼离去,赵顼连忙起身,又让童驹亲自送王安石出宫,看王安石出了篷帐,才回过头来看刘湛。
刘湛也站了起来,向赵顼告辞。
“陛下……赵公子,我的法子也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要不要做的问题。
铸钱监还在忙着设计纸币,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回去了。”
赵顼点点头,安抚道。
“刘公子今天辛苦了,皇家公社之法若能施行,刘公子必为首功。”
“赵公子既然称我为刘公子,那这就是公子间的闲谈,又计较什么功绩呢。”
刘湛笑了笑,转身离开。
赵顼在帐篷里安静的坐着想事情,童驹送完王安石后立马赶了回来,看见皇帝在沉思,就站在旁边默默等待,心里也在琢磨刘湛的皇家公社要是成了,自己能不能捞点好处。
童驹正想得入神,却听见赵顼幽幽说道。
“小马儿,你觉得皇家公社,对百姓来说,是好是坏?”
童驹赶紧答道,“若真如刘湛所说,老有所养,少有所依。有活干,有饭吃,有书读,生病能医,死了能埋。小的觉得大宋大部分种田的百姓,都会愿意加入的。”
“朕也觉得如此。那种田的百姓之外呢?”
“小的读书少,只听人说过有士农工商四类人。种田的百姓是农,做官的是士,想来士是不愿意进皇家公社的。
至于工和商,听刘湛的意思,是在公社里面建工场,并由公社统一对外买卖商品。
所以能活的下去的工户和商户,应该不会想加入公社,毕竟工户和商户大多有自己的财产,虽然少也不愿充公。”
赵顼皱起眉头,“那朕的皇家公社,岂不是只能招些无地的流民和客户,这些人颇为奸猾,进了公社后,不是会养出懒汉吗?”
童驹小心的说道,“这些小的也不大清楚,不过刘湛如此信誓旦旦,想必也有针对懒汉的法子。
小的天生愚钝,却也总记得刘湛当时在审计院时提过的控制论。
刘湛当时教了小的,不需要懂具体的细节怎么做,而是要关注这个系统的输入输出,并且依据反馈不断调整,使得这个系统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童驹说的委婉,赵顼却一下听懂了,不禁笑道。
“好伱个小马儿,如今也懂得借事进谏了。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了,皇家公社具体怎么做,交给刘湛就好。
刘湛说得对,朕如今应该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做这件事。
摆驾,朕要首先问问太后的意思。”
童驹连忙应下,安排人手先去太后住的慈元殿汇报,还没等皇帝坐上轿子,慈元殿就来人汇报了。
“太后带着皇后和清嘉郡主,去富弼相公府里参加文会了。”
赵顼本打算作罢,明天再问太后。
童驹却发觉不对劲,赶紧派人去问了消息来,向赵顼说道。
“官家,富弼相公府里今日有内外文会。内场是闺阁小姐相聚,为清嘉郡主送行,外场却是富相公、韩相公和文相公为首,一众大臣相聚,即为苏大学士送行,也为商讨辽夏的棉花生意。”
赵顼的眼睛立马眯了起来,冷声说道。
“朕都没有下旨,群臣就开始为苏轼送行。朕也未听得度支司有参与棉花的计划,相公们却已经商议好了。
此次出使辽国,到底是为大宋纳财,还是为相公们纳财?
童驹,摆出仪仗。朕今日也要去富弼相公府上,给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