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文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道：“是啊，人魔仙三界都容不下我，我也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喽。”
听到这话，江沉月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怀疑，问道：“你的伤十分严重，没有灵力护体，又没有丹药治疗，怎么可能在这里拖上一年。”
步文澜突然笑出声，神情似乎又变成那个六年前的少年，道：“说起来，这事还要多谢你啊。当初在鬼市赌坊时，你将剩下的丹药都给了我。那时候我不想领你的情，所以随手就给了巷子里的两个受伤的小妖怪。”
江沉月挑眉问道：“就是石头和小花？所以他们救你，是为了感激当初你的赠药之恩。”
步文澜将手垫在脑后，邪邪一笑道：“是啊，兜兜转转这些药又用到了我身上。没想到这两个小妖怪还挺讲义气的，一年前在山里发现了重伤的我，便一直照顾我。”
步文澜的眼神很温柔，轻轻笑了笑。
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眼中的温柔尽散，换上了一层落寞，“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给他们丹药，该让他们死在路边好了。要是他们死了也就不会有人救我了，就那样死在山上倒也干净。”
他垂下眼睫，“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活的还不如只蟑螂。”
江沉月心下了然，看了看应无涣：“难怪小石头拼了命也要找到幽萤剑，原来是想要替他平反。幸亏没有对他下重手，这小孩子倒是个感恩图报的。”
步文澜嘴唇微微颤动，喉头上下滚动，良久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嫌弃道：“多管闲事！”
江沉月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也不拆穿他，“你为什么不去找曲清扬，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为你自己的地位，冤枉你。只要他出面解释，曲家其他人必然会相信你。”
步文澜又是一声轻嘲：“我才不在乎别人信不信我。”
江沉月轻轻摇了摇头：“你要是真不在乎，又何必次次为了曲家拼尽全力。说到底你不过是害怕曲清扬说出事实，害怕再次失望罢了。”
步文澜嘴唇嗫嚅了两下，目光微微闪动，江沉月的话简直就是字字诛心，扎的步文澜心尖一阵颤栗。
他记得曲震江救了小时候的他，他记得刚到曲家时曲清扬安慰过他，给他饭吃。虽然他们后来只当他是下属，但是在他心里，曲家就是他的家。他也想用命去报答那些对他好的人，只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和少主，又岂会真的当他这个卑贱的魔族是家人。
步文澜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喉头像是被绳子死死勒住一般难受，“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如今我这幅样子，就算是证明了清白，又能如何。”
他眼睛的绝望，刺痛了江沉月。六年前她就觉得步文澜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他们口中的魔界妖人。如今听了这番话，江沉月甚至觉得他根本就是个知恩图报、渴望家人、希望被信任的小孩子罢了。
江沉月起身离开，走到门口，道：“你的灵脉，我能帮你治好。”
步文澜眼瞬间亮了，闪着极浅的水光：“你为什么要帮我？”说完眼睛里的光稍稍暗了几分，“因为曲清扬？”
江沉月轻笑一声：“与他无关，只是看你比较顺眼罢了。”
步文澜抹了一把脸，嘴角上扬邪邪一笑：“真替他感到悲哀。”
江沉月没有再搭话，只是声音淡淡的抛出一句话：“找出幽萤，光明正大的回到曲家，告诉所有人，你没有叛逃！即便是要离开曲家，也要干干净净、潇潇洒洒的离开。”
步文澜抬眼：“你信我？”
江沉月：“信。”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撞的步文澜心口一阵剧痛。看着江沉月离开的背影，他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呼吸慢慢在加重，眼眶酸胀…一直堵在心肺里的一口浊气正在一点点吐出。
……
五天后，步文澜的灵脉已经重新接上，久违的舒适感席卷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虽然现在运转起来还是会有一丝滞涩，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然他十分满意了。
躺了这么久，步文澜难得下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
应无涣一手端着药，一手持剑敲了敲并没有关上的房门。大步走进房中，神情淡漠的对上步文澜的目光，将手里的药递了过去。
步文澜接过药，一饮而尽，这药大概是十分苦，步文澜喝完后五官都微微扭曲了，吸了几口凉气，道：“怎么这么苦，有没有蜜饯之类的？”
应无涣淡淡撇过一眼，拿上药碗就要离开。
步文澜一见他这样，反而来了兴致。他休养的这几天里应无涣却没少对他动粗。每次扶他上床不是扔就是丢，满满的敌意就快要从眼睛里溢了出来，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个人，但是他却是这般态度，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应无涣是因为之前，他将曲清扬为江沉月做的那些事说了出来，而且江沉月当时的神情明显是有些感动的。这个人在吃醋！
步文澜嘴角勾了勾，懒洋洋的靠在桌子上，拉长了尾音道：“哎呀~都是喜欢这丫头的人，不过相较之下，还是曲清扬比较贴心。”
听到曲清扬三个字，应无涣脚步一顿，偏头看了步文澜一眼。
这幅神情落在步文澜眼中，直接坐实了他的猜测。
步文澜一副了然的神情，道：“诶~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你这样看我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这样看着江姑娘，她喜欢温柔的。”
应无涣没有转身，但是冷冷的声音却是飘了过来：“他喜欢什么样的与你无关！”
步文澜一脸得逞的笑：“怎么能与我无关呢！她治好了我的灵脉，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作为报答我自然要帮她物色一个好归宿啊。”
应无涣眼神微动：“你知道何为好归宿？”
他的明明声音很淡，却让步文澜听的周身一冷。
步文澜清了清嗓子，道：“我当然知道啊，像曲清扬那样的就是好归宿啊，人长得好，修为高，家境也好。而且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当初他们二人在魔界历尽艰险、共渡难关、生死相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