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汤水被端到薛骋面前时,薛骋脸色有些不好看,伸手指了指拿飘着葱花的汤面问:“这是什么?”
裴十芳面露窘迫,却还嘴硬道:“这是民女煲的汤,殿下您尝尝。”
薛骋对这汤实在没什么食欲。
不是他馋嘴,这些年来他吃过很多苦,只要是能果腹的东西他都吃过,食物在他的眼里只有填饱肚子的作用,和好吃不好吃不挨着。
若是这汤做的像样也就罢了,看着就反胃的东西,薛骋实在没什么胃口。
再说,裴十芳既然是来给他下毒的,那裴十芳做的东西就算再美味,他也不能吃一口。
裴十柒伸手盛了一碗汤,抬头看向了裴十芳:“堂姐是想只让三殿下喝这碗汤,还是想让我们大家伙儿都来尝尝你的汤?”
“自然是一起喝,我做的多了些,本也是为了让妹妹你和叔父都尝尝我的手艺。”裴十芳笑道。
裴十柒闻言,心里一沉。
原来裴十芳是打定了主意,毒死的不止薛骋一人,还有她和梁国公,谁也别活。
看着裴十柒端着汤不放下,裴十芳有些着急,解释道:“妹妹别看这汤瞧着不怎么好看,但味道是不错的,你快喝一些尝尝味道。”
说着,裴十芳又动手给梁国公盛了一碗。
裴十柒拦住了梁国公伸出的那只接碗的手,语气冰冷道:“我原想着,你若还记得我们作为家人的情谊,就会想方设法让三殿下喝下这碗汤,不会让我与父亲同喝这汤,没想到你这人狠心至极,完全不顾我们同姓裴是一家人,要将我与父亲一齐毒死啊!”
梁国公闻言收回了手,皱眉道:“什么?”
“女儿早就猜测,上一次对三殿下下杀手的人会再想办法,暗算不得只有下毒,至于这下毒的人选,也必然是三殿下防不胜防的人。堂姐这一登门,算是验证了我的猜想。”
“十芳,你堂妹说的可是真的?”梁国公面色一沉,态度冷硬。
裴十芳紧张的很,一说谎舌头就有些打结,解释道:“叔父,这完全是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做下毒这样阴险的事呢?况且三皇子出身高贵,那是皇家子弟,就是给侄女一百个胆子,侄女也不敢给三皇子下毒啊!”
“好,那我现在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裴十柒站起身,将自己面前的汤递给了裴十芳:“只要你将这些汤喝干净,我就向你斟茶认错,承认错怪了你。”
裴十芳瞳孔瞪大,哪里敢伸手去接这碗汤。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堂妹这是在同我闹玩笑吧。”
“我能做出什么事来,堂姐你是知道的,如今你已做实是来下毒的,我便绝不会轻饶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不是我下的毒。”裴十芳眼神回避道。
端着汤的裴十柒头轻轻一歪:“当然,只要你把这汤喝干净,就能证明你没有下毒。”
“我凭什么喝汤?我清清白白,无需证明!”裴十芳恼羞成怒道。
裴十柒再没了耐心,手用力一扬,碗中的汤全数泼到了裴十芳的脸上:“就怕你不敢吧?”
被汤泼中的裴十芳浑身僵直,站了半晌后才如回魂一般疯狂大叫,拼了命的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脸,不知是被热汤烫到了,还是知道汤里有毒,害怕自己中毒。
“父亲。”裴十柒看向梁国公:“劳烦父亲请宫里的廖太医来,就说是您身子不舒坦,请他看看这汤有毒没毒。”
至于裴十芳,她被银烛和画屏控制住,画屏本就看不上她,对她那是几百个反感,有这好机会自然卖力,用绳子将裴十芳左一圈右一圈捆的十分严实,生怕少捆一圈会导致她跑掉。
廖太医很快赶来,确认汤中有毒,梁国公气的指着裴十芳骂道:“我们大房对你可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十芳被吓得咬了一把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了哭。
廖太医在另一边说道:“不过这毒不算猛烈,服毒过后到毒性发作,少说也得几个时辰,若真是有人投毒,转头再离开,倒也能为投毒的人洗清嫌疑,打个时间差。”
“廖太医,您可以为这个毒配出解药来吗?”裴十柒问。
“我尽力试试。”
宫中贵人多,为了防止有人下毒手暗算,太医们配制了各种有可能会出现的毒的解药,所以这个毒也不算多稀罕,回到宫里只需简单翻找,便能找到。
而在廖太医寻解药的这段时间,裴十柒盛了一碗汤,这时的汤早就放冷了,混着没熟透的油腥味,让人感觉反胃恶心。
她来到裴十芳的面前,裴十芳不敢与她对视,心虚的将头扭到了一旁。
“我对你的确不够好,可我父亲对你,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挑出错来的。”裴十柒说着,慢慢的蹲下身来:“你这么做,可对得起我父亲?可对得起你自己的父亲!”
“我没法子!我只有这么做了,他才会娶我!”裴十芳哭着说道。
“这么说来,你承认背后指使你下毒的人就是四皇子了?”裴十柒挑眉问。
裴十芳不敢承认,她转过头去,抽泣道:“我出身卑微,不像你投生的好,我父亲不是公爵侯爵!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若是想嫁的好,只能靠自己!你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一点苦楚,你哪里能明白我?”
裴十柒冷笑了两声,眼中满是对她的嫌弃:“你说我没吃过苦,那你自己就吃过苦吗?别说旁人,我们家能过的这么好,有钱有势,那是我家三个男丁拿命拼搏出来的!你自己日子过的不好那是你母亲的问题,关我何事?乌鸦命偏长了颗凤凰心,凭你自己就想得嫁高门,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这些话我说了那么多遍想要点醒你,你却处处装傻充愣,还要我怎么告诉你。”
“你住嘴。”裴十芳不肯承认,疯狂的摇头道:“凭什么你能嫁给三皇子,我却不能嫁给四皇子!”
薛骋瞬间看过来,裴十柒脸色一紧,一把捏住了裴十芳的脸,质问道:“你哪只耳朵听说我要嫁给三皇子了?”
“皇室子弟都眼高于顶,若是不想娶你,他能总来找你?”
“原来你觉得三皇子经常来找我,便是想娶我了?”裴十柒哼哼两声:“怪道你被四皇子算计利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裴十芳吸了吸鼻子,说道:“好妹妹,我求求你了,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我是真的想要嫁给四皇子。”
这榆木脑袋气的裴十柒头痛:“四皇子就是在利用你,什么想娶你那根本都是假的!”
裴十芳以为裴十柒这是在嫉妒她,不想让她嫁给皇子,看向梁国公扭动着被捆的严实的身子,想要给梁国公磕头:“叔父,您放了我吧,侄女再也不敢了!侄女若真能嫁给四皇子,日后定会给您很多的助益,求求叔父了。”
梁国公不愿多看她一眼,看向别处说:“我对你们二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叔父,您不能不管我啊,您就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裴十芳眼见梁国公准备离开,紧张的跪在地上往前蹭着身子:“叔父,您的女儿想杀了我啊,我想您也不会同意她手上有人命吧?”
说完,不等梁国公说话,裴十芳又将希望放在了薛骋的身上:“三皇子!您难道愿意娶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今日能毒杀她自己的姐姐,明日就会毒杀枕边人啊!”
裴十柒被她吼的耳朵疼,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来,将碗里的汤尽数灌进了她的喉咙。
被松开的裴十芳用力咳嗽着,想把汤吐出来,可那些汤早就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要想活命,你就别啰嗦。”裴十柒揪着裴十芳的衣领问:“想不想要解药?”
看着桌上廖太医刚刚放下的小瓷瓶,裴十芳用力的点了点头。
“现在去找四皇子,告诉他事成了。”
裴十芳错愕的看着裴十柒,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然后找机会,把他给你的毒药,给他下回去。”
梁国公立马紧张道:“十柒,那好歹也是一位皇子。”
“他先是派人去杀三皇子,也并未失败,如若不是大哥哥及时赶到,三皇子连同女儿就都不在了,眼见三皇子没死成他又找堂姐下毒,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个威胁,倒不如死了干净。”
梁国公蹲下身子,劝说道:“不成的话,把四皇子的行事告知陛下,让陛下处罚呢?”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不能给皇帝添麻烦,况且我们说到底并无证据,只单单一个堂姐,万一四皇子咬死没给过毒药,反过来栽赃我们污蔑他,到时候吃亏的是咱们。”裴十柒眼神坚定道:“若想让他害不了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梁国公还有顾虑,可他没说,算是默许了裴十柒的做法。
裴十芳自然不愿答应,但如今的她被喂了毒,解药就拿在裴十柒的手里,她没有拒绝的资本,也不敢拒绝。
等裴十芳走后,梁国公问道:“万一你堂姐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无所谓,堂姐对我们全家都起了杀心,这次若是还轻饶了她,保不齐下一次全家都得死在她的手上,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让四皇子去对她动杀手。”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梁国公看向女儿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却也有几分担忧。他拉了拉女儿的衣袖:“你行事变的这般狠辣,三皇子万一看不过去了可如何是好?”
裴十柒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薛骋,又看了看梁国公:“父亲这是在说什么?”
那位三皇子在报复和杀人这方面,可比她还狠辣几分呢!
“为父想着,三皇子待你不错,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为父不求你装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但做事也不要这样狠辣,留些余地,别让他对你反感啊。”
裴十柒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许多,翻了个白眼说:“父亲怎的乱点鸳鸯谱!”
“谁乱点鸳鸯谱了。”梁国公爽朗笑道:“为父是真心的!若不是三皇子,这京城虽大,为父却连一个配得上你的儿郎都找不到!再说你这丫头心里有没有三皇子,为父还看不出来?”
“父亲看出来什么了?”裴十柒感觉有些难堪,心虚的问道。
梁国公故意兜圈子:“你从前跑到为父跟前,说什么都要嫁给文咏时,可不是现在这样!你同父亲说句真话,你要真是非三皇子不嫁,那为父就豁出去这张老脸,到三皇子面前给你讨个恩典,但为父把话放在这儿,不论嫁给谁你必须做正妻,我裴晟的闺女可不能做妾,三皇子如若不同意你就放下吧,天下又不是只他一个儿郎。”
裴十柒的脸更红了:“得了吧父亲,女儿看您是将大哥哥的婚事弄明白了,凑鸳鸯凑不够又来祸害女儿!二哥哥如今还没成亲呢,父亲先可二哥哥祸害吧,女儿可不急着嫁人。”
“嘿,你这丫头。”梁国公不满道:“你不着急,你知道人家三皇子急不急?万一陛下急呢?到时候三皇子娶了别人,你急也没用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裴十柒是不愿再与梁国公在一起了,她回头同薛骋说道:“走啊,去瞧瞧我那堂姐怎么样了。”
裴十芳刚离开不久,裴十柒和薛骋坐着马车跟上,一路跟着她来到了盛华楼。
薛延在这里的雅间等着,看裴十芳进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你来了?事情做的怎么样?”
裴十芳有些紧张:“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薛延抬眼仔细打量着裴十芳,有些不信道:“服毒过后,他们可是当场就吐血身亡了?”
方才裴十柒问廖太医的话,裴十芳也听了个清楚,意识到薛延这是在诈她,摇头道:“没有,民女离开时,他们都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