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现在看李弘贞,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甚至想把李弘贞收入自己麾下,于是向负责吏部的官员问起岗位调换。
“大人要将李公子调到工部衙门,其实一点也不难。只需让他辞去卫所的差事,先在大人帐下担任幕僚,期间请名师指导他读书考科举,只要中了举人,便可正式授官任用。”
“李大仁高瞻远瞩啊,似李公子这等人才,放到工部绝对是把好手。”
“是极,若不将李公子调任工部,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李弘贞越听越离谱,这帮狗官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自己将来的前途,我不要面子啊。
“多谢诸位大人厚爱,李某世代为军,只想纵横沙场、杀他娘的蛮夷一个片甲不留。让李某握着笔杆子写奏疏,怕是会污了各位大人的眼睛。”
李楠问:“此话何意?”
“李某写出来的字,如蚯蚓过境,怕是会玷污了各位大人的眼睛。”
众官员一时语塞,字写得不好,确实没法在文官里混。
然而,见识过钢筋水泥路、搅拌机、灰斗车的工部官员,可不这么认为。
他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把李弘贞拐过来做包工头。
“字写得丑点,又何妨,能看懂就行。李公子,本官向你保证,只要把你举荐给北直隶工部,你必然会得到重用。本官还可以亲自指点你经史子集,就算你是头蠢驴,本官也能让他中举人。”
李弘贞却毫不给面子的摆摆手:“这位大人就算是拿刀架在李某的脖子上,也休想让李某读书。”
“秀才?你只要中秀才就行。”
“对不起,没兴趣。”
眼看还是劝不动李弘贞,那个工部官员直接豁出去了:“无需功名,我朝太祖曾立下祖训,只要你娶了宗室之女,便可恩荫补官。”
李弘贞直呼卧槽!这都行?
“对不起大人,李某已经娶妻,可不想再娶个公主回家供着。”
“你...你怎如此不识好歹?如此天大机遇,别人寒窗苦读十余载,求都求不来!”
李楠这时出来打圆场:“既然人各有志,吾等也不再强求。李公子,不介意本官将你的修路方法,仿造到他处吧?”
“当然不介意,李大人,修路工程如今已经步入正轨。若无要事,李某便要回卫所当差了。”
“那成,这段时日辛苦李公子。待启程之时,本官再为李公子送行。”
“那诸位大人,李某告辞。”
...........................
三天后。
李弘贞把杨继祖留在矿场管理账本,他自己则带上王初一踏上回四川的路。
由于他们都是骑马,仅花了五天的时间就抵达忠州。
因为缺少水泥和新型施工工具,这里修路的进度非常缓慢,一个月的时间,仅仅才修了不到十里。
李弘贞给了王都事一些图纸,让他自己找铁匠铺去造,又让他派人去秦岭调拨水泥。
此间事了,李弘贞才回到镖局,却遇到一个意外之中的人。
“哟呵!贤弟终于回来啦。你让哥哥等了好久哇!”
那人二十左右,富贵的长相中带有一点傻里傻气,身后跟着一个秀丽女子和一个小女孩。
正是奉国中尉朱谊漶。
很离谱的是,他的妻女穿的是贵族的绸缎衣裳。
他本人却穿了一件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手里还杵根棍,另一手拿个缺了口的破碗。
嗯...像极了他老祖宗。
“朱兄,为何是这身行头?”
朱谊漶甩了一把帅气又凌乱的头发,洒然笑道:
“这可是我朱家太祖爷的看家本领。”
“如果不是我假扮叫花子,从陕西一路乞讨过来。”
“她们娘俩就得饿死在路上,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饶是李弘贞拥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此刻也差点当场飙血。
这哥们的生存本领,太他妈硬核了。
他妻子林氏无地自容,拳头攥得泛白。
王初一也是一脸目瞪口呆,旋即竖起大拇指:“为了养家糊口,竟能拉下脸面去要饭,哥们!牛逼啊!”
朱谊漶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毕竟我连土匪都干过,比起脸面,我觉得能混口饭吃比啥都强。诶!这位兄弟,刚才你说的牛逼是何意思,听起来好威猛霸气。”
王初一手掌指向李弘贞:“你猜得没错,就是威猛霸气的意思,这是跟我大哥学的词儿。”
朱谊漶对着李弘贞竖起大拇指:“牛逼牛逼!不愧是我贤弟,哈哈...来,棫儿,过来给你世叔行礼。”
那小女孩性子大概随她爹,一点也不怕生。
走至李弘贞面前,行了个万福礼。
“朱存棫,拜见世叔。”
林氏也面带礼貌微笑,行了个礼,随后站在一旁不说话。
李弘贞此时有些凌乱,正常情况下,应该给点见面礼啥的。
可他身上除了银子啥也没有。
于是贴在王初一耳畔,吩咐他去布庄买几件成衣过来。
“朱兄一家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请随我到里边歇息。”
“哈哈...行。贤弟快给我弄点吃的喝的,可饿死我哩!”
少顷。
李弘贞给一家三口叫了外卖,怕自己在场,让他们拘束,还特意远离他们用餐的地方。
与此同时,王初一已经买好成衣回来了。
李弘贞交代他,给朱家三口找一间干净舒适的院子住下,好吃好喝招待他们,只要不过分,有要求尽量满足。
交代完毕,归心似箭的李弘贞立刻回了家。
然而,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相冲。
竟然又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就见徐炔气势汹汹走向李家大门,抡起拳头使劲地捶。
“嘭嘭嘭...”
“开门...开门...”
“李三郎,给我滚出来!”
听到动静的街坊邻居,接二连三出门吃瓜。
“咦!这不是李家的女婿吗?”
李弘贞悄然来到徐炔身后,一记板栗照着后脑勺就乎了上去。
“哎呀!谁他娘的偷袭我。”
扭头还没来及得看清是谁,就被李弘贞掐住脖子,三下五除二按在门板上。
双手被压制动弹不得,徐炔艰难地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你个杀千刀的无耻之人,快放开我,不然报官了。”
李弘贞故作害怕:“啊!那我不打你,别报官!”
徐炔从他的语气中感觉一丝挑衅,一怒之下扑过去。
李弘贞怎会让他近身,一脚蹬在他的腹部要害,让徐炔捂着肚子,佝偻成虾米。
与此同时,李家的大门忽然打开一扇门。
秦良玉、李心月、潘云瑶、小元魁四个脑袋依次探了出来。
刚才那一脚踹得徐炔现在连站都站不起,只能仰着头怒视李弘贞破口大骂:
“你不守信用!竟造谣污蔑我的名声,我要杀了你!”
“我哪里不守信用了?”
“你亲口答应,签了和离书,便不再寻机报复。可你事后竟然在外面造谣,说我滥赌成性、背妻偷腥、休正妻、扶小妾...”
李弘贞挑眉冷笑:“呵呵,还造谣?这不就是你做过的缺德事吗?怎么?敢做,还不许别人说了?是,我是答应你不再寻仇,可我又没答应你,阻止别人曝光你的丑事。”
徐炔目眦欲裂,近乎疯癫的咆哮着:“你...你已经在我家抢走大量财物,以武力逼迫我徐家妥协,现在还造谣污蔑我,以致我院试被拒之门外,你简直欺人太甚!”
被李弘贞带人上门羞辱一番过后,他秉持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念,打算在今年的院试考中秀才,继而拜入某位大儒门下卧薪尝胆,想着将来混成体制内的人,再找李家报复。
可是他的丑事突然在涪陵周边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成为府城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此道德败坏之人,主持科举的官员肯定不会让他参加。
灰头土脸回到家里的徐炔,越想越气。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断人前途,亦是如此。
于是脑子一热,就跑来忠州要找李弘贞讨个说法。
李弘贞俯下身去揪住他的衣领,提起来贴脸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我告诉你,谁让我李家人少根头发,谁就得付出惨痛代价!”
这番话令徐炔感受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
曾经那个吊儿郎当的小舅子,已经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手眼通天的狠人。
这样的人,自己又如何跟他抗衡?
李弘贞放开了徐炔,背着手走向自家大门。
身后的徐炔目光呆滞地转过头,便看到曾经的妻子站在门前。
那双冰寒彻骨的眸子,只是冷冷扫了自己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进了屋。
.......................
晚饭期间。
许是害怕触及李心月的伤心事,谁都没有再提及徐炔的事。
连最爱拿李心月开涮的潘云瑶,此刻也闭上了嘴。
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边吃饭,一边询问李弘贞的近况。
等时机差不多了,李弘贞掏出秦岭矿山的地契和地图,坏笑说:
“各位家人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咱们家里以后有矿了。”
李心月忙不迭放下碗筷,拿起地契阅读起来。
从5万亩山地,到永久交割的字眼,再到陕西官府的印章,她的眸子越瞪越大。
李心月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深宅妇人,在没嫁之前,她就承担起家庭主母的重担,开始学习打理家业。
“这五万亩山地,在哪里?”
李弘贞在地图上指向秦岭北麓:“就这。”
李心月顿时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是汉中地界呢,三郎,你说你给官府承包修路,换来却是一片荒山野岭,到底有何用处?那地方寥无人烟,又不像汉中气候宜人,想种果园都种不了。”
潘云瑶附和道:“是啊!费了那么大劲,替官府花了那么多钱,怎么也得讨要百亩良田,再封个传家爵位。我看呐,小叔还是太年轻了,被那些狡猾的官老爷给忽悠了。”
李弘贞面色如常笑着说:“你们刚才没注意听我说,那片山林有矿,存量惊人的铁矿。”
此言一出,三个女人全都花容失色、目瞪口呆、芳心荡漾。
潘云瑶:“什么?铁矿,那咱家以后岂不是矿场地主了?”
秦良玉:“我听说,播州杨氏、还有石柱马氏,他们两家手上都有煤铁矿山,光凭贩卖煤铁,就能养得起成千上万的府兵。”
李心月揪着李弘贞追问:“三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弘贞把从承包修路、后来发现矿山、再到生产水泥,都大致跟她们说了。
“如此说来,你现在没有贩卖铁器,仅仅只卖水泥,能挣几个钱?”
“姐,别小看这个水泥,我敢保证过不了多久,陕西四川两省所有的人,都会来疯抢我的水泥。而且在我回来之前,陕西官府为了修筑水坝,也为了带头推广水泥,已经向我预定十万石水泥。你想想,我一石水泥卖60文钱,十万石就是6000两银子。”
言毕,三个女人再次目瞪口呆,一次订单就是6000两银子的收入,这是个什么概念?她们无法想象。
潘云瑶嗲声嗲气地问:“小叔啊,既然卖水泥这么赚钱,那以后有多少钱能进咱家的私库呀?”
李弘贞竖起三根手指:“目前只是起步阶段,能拿回来的不多,顶多5千两。”
潘云瑶乐开花了,心里想着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富太太,再也不用找小叔借金子炫富了。
李心月缓缓放下地契,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喜悦,
理智告诉她,必须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从潘云瑶手中抢过来。
于是向李弘贞说道:“三郎,往后每个月卖水泥的进项,就都交给我吧。从下个月起,每个房的例银得重新划分。”
“钱是你自己挣来的,所以你们夫妻拿大头,每月例银1000两。”
“我自己花不了多少,每月500两就够了。”
“至于大嫂,仔仔现在还不到上私塾的年纪,开销也不大,你一介妇道人家,撑死也花不了多少,就给你500两吧。”
“剩下的3000两银子,就归公家。”
“三郎,你看这样分配如何?”